3.7. 2017
作者: Vlabirinte
3.7. 2017
纤细之处必有破碎。而现实的内质被磨砺得如此轻薄,以至于宫中女官毫不费力地用自己的尖鼻刺穿。这尖鼻是由未曾被翻阅过的旧报纸卷成。我们的思绪随即从颓废主义盛行的19世纪转向报纸的某一粘合处。19世纪恐怖分子引爆炸死了大公夫人。而在古罗斯的15世纪,我们的注意力由现世的王府转移到神话般的密林。密林中采蘑菇的兄弟洗劫了死者并因此奇异暴富。那死者是被杀害的王子。不知他是被弓箭所击杀,还是被砍杀,也不知是死于自己的剑还是死于盗贼之手。也有这种可能:王子死于痛苦。他的公主似乎是被强奸,也可能是出于自身的意愿。这一切唯一的目击者是一头小熊,但是熊在片中没对任何人说一句话。
这就是故事中的故事——《无底袋》,人们期待已久的鲁斯塔姆?哈姆达莫夫电影。本片是一种不寻常的事物。电影具备空前美感,最超前之处在于宏大的黑白表现方式。女演员的面容神采兴发。演员们表演作态,不按日常腔调说话。而光与影发挥了如此显著的功效,使银幕宛如油画。
继爱森斯坦后哈姆达莫夫可谓理解电影蒙太奇者。构建难忘的诗意(有时是超现实)形式和电影隐喻在他看来是不同的。
从来没有人能拍摄出这样的林子。哈姆达莫夫的惊人之处可见于漆黑而晴朗的森林,此景恰如希什金的版画。他的版画绘有生苔的向四围伸展的密林,光与破碎的阴影透入林中,阴影随风战栗。密林神秘却并不令人生畏。
与之对比的大公王府到处散落玻璃制品。镜头在室内角落间游离,引导观众欣赏内室过量装饰的破败之美:汽灯、取下蒙布的家具显得凄凉、仆人紧束的胸衣。
从来没有人能拍摄出这样的林子:绵长的爱情在影片结尾时迎来痛苦而唯美的场景。我认为本片致敬了路易斯?布努埃尔的《黄金时代》。虽然我只看过《黄金时代》一次,但却无法忘怀。
飞翔于田野之上的黑气球就像不明飞行物。王子之死是仿照文艺复兴画作圣塞巴斯蒂安之死。墨湖中漂浮着强盗的头颅及其偷来的剑;最希什金式的林间清晨;公主的天鹅飞上了无底小舟。诸多的声音技巧,摄影师不可多得的才能,复杂的叙事技术,这一切都是哈姆达莫夫想象数不尽的瑰宝。这种影像风格,即由现实逃向主创虚构的世界,逃向美好往昔的世界。逃离是为了在那个世界欣赏极致之美的残骸。
在首映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哈姆达莫夫表示,现在电影界似乎无法拍出演员式电影了,如《大家庭》(1954)和《滨河街之春》(1956)那样;但是在《无底袋》中所有的演员都出奇卓越,结出硕果。这些演员包括阿拉?杰米多娃饰演的大丑角老女巫,谢尔盖?科尔塔科夫扮演的地位显赫的公爵,由最近经历母亲逝世折磨的安娜?米哈尔科娃扮演的精明的公主,她荣美的脸庞如田野,她留着极具讽刺意味的刘海。最主要且最为撼人的角色是斯维特兰娜?涅莫利亚耶娃扮演的女占卜侍官。她以自己的经历向公爵闲谈船难的痛苦。涅莫利亚耶娃常扮演次要角色,但是这次导演哈姆达莫夫将其看作堪比伟大的好莱坞演员贝蒂?戴维斯。导演为她安排了这个内涵丰富深刻如无底袋的角色。也行这是她电影职业生涯迄今为止最好的角色。
片中有许多引人发笑之处,也有一些刺耳的插曲,当眼睑激起眼泪的时候。有一些最可怕的话,由公主向王子诉说。值得一提的还有电影最后的密码。当女官向公爵揭示世俗天堂的秘密时,她自己如此受感动。只见她奔出宫殿,冲向落满雪的花园。观众会突然明白,艺术为受伤的心灵赐下多大的希望与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