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推荐的电影《衣橱》是结合了恐怖片和剧情片的情节,除了承袭典型美国恐怖片突发惊吓等玩镜头、玩音效的吓人手法,还在剧本设定方面花费了更多的心思,值得一提的突破是片中的厉鬼并非再是没头没脑地滥杀无辜,受害者也不是没来由地一直被追杀,当然那些美国电影中常见的色情暴力的成分并非完全被剔除。这部影片也进一步体现的韩片发展之路:以西方电影为形,以韩式电影为神。那么这个恐怖片的剧情有多特别呢?至少,作为
这次推荐的电影《衣橱》是结合了恐怖片和剧情片的情节,除了承袭典型美国恐怖片突发惊吓等玩镜头、玩音效的吓人手法,还在剧本设定方面花费了更多的心思,值得一提的突破是片中的厉鬼并非再是没头没脑地滥杀无辜,受害者也不是没来由地一直被追杀,当然那些美国电影中常见的色情暴力的成分并非完全被剔除。这部影片也进一步体现的韩片发展之路:以西方电影为形,以韩式电影为神。那么这个恐怖片的剧情有多特别呢?至少,作为韩国一线影星的河正宇,正是受到剧本打动才接下了这部戏。这位备受丑闻缠身的实力派演员,在戏里发挥一流水准。不过更值一提的,是连配角金南佶的表现也是不错,在气氛调度上更带来很大的作用。然而,《衣橱》只算韩国开拓恐怖可能性的一次新尝试,整体成绩并不算好。不过不失为一次好的尝试,未来势必会有更多更高质的韩国恐怖片面世
文章属于红颜秀影原创,禁止抄袭
文章属于红颜秀影原创,禁止抄袭
首先从原著和剧本的区别聊一下悬魂梯的改编,以及易经六十四卦的运用。
先看原著的悬魂梯。依靠于天然山洞的有利地形,基于彭罗斯阶梯原理的一个设计变式,呈一个巨大的8字形,人一旦走入其中,会因为光线(吸光涂料限制视线范围搅乱方向)、阶梯宽度与倾斜度(原著是显示宽达十几米)、月牙标记为参照产生二维视觉上的错位
首先从原著和剧本的区别聊一下悬魂梯的改编,以及易经六十四卦的运用。
先看原著的悬魂梯。依靠于天然山洞的有利地形,基于彭罗斯阶梯原理的一个设计变式,呈一个巨大的8字形,人一旦走入其中,会因为光线(吸光涂料限制视线范围搅乱方向)、阶梯宽度与倾斜度(原著是显示宽达十几米)、月牙标记为参照产生二维视觉上的错位,让人觉得自己是呈直线状往下走,其实一直在8字形阶梯中兜圈子。
原作中胡八一、胖子、老金三人其实是反向利用了阶梯的宽度,三人保持有效的等距离,来破解掉由光线、标记等导致的视觉错位,忽略掉那些误导人的诱因,就能够顺利找到代表出口的隐藏岔路,顺利走出困局。整个设计和破局都非常合理,都有科学依据,比“鬼打墙”之类的故作玄虚要高明很多。
烂可以。但不能为了骗钱自动沦为网大。请问网大是电影吗?既然网大不是电影,网大公认是垃圾集中营。那么好歹一个按电影拍的东西去院线上映至少还有大银幕的观感。如今自动放弃成为电影的可能,自动沦为网大,连电影都不是了。剧情又不行,不被骂才怪。以为观众傻吗?如今早不是网大这个垃圾骗钱的时代了。网大这种至今都在给平台赔钱的垃圾玩意儿,就不应该存在。这是文化降级和堕落。
烂可以。但不能为了骗钱自动沦为网大。请问网大是电影吗?既然网大不是电影,网大公认是垃圾集中营。那么好歹一个按电影拍的东西去院线上映至少还有大银幕的观感。如今自动放弃成为电影的可能,自动沦为网大,连电影都不是了。剧情又不行,不被骂才怪。以为观众傻吗?如今早不是网大这个垃圾骗钱的时代了。网大这种至今都在给平台赔钱的垃圾玩意儿,就不应该存在。这是文化降级和堕落。难道除了铜臭味,底裤都没有了也不要了是吧!这样好吗?
电影还没演完观众都已经走完!眼睛都要瞎了!心灵受到了污染!!不是本年度最烂电影,也不是本世纪最烂,是人类史上最烂!!!乱七八糟莫名其妙毫无逻辑!太佩服编剧啦!用脚都写不出这么垃圾的剧本吧!!为什么要侮辱观众啊!尴尬得我和朋友喊了10086遍救命!现在半夜2点半依然没有缓过来!????????????
电影还没演完观众都已经走完!眼睛都要瞎了!心灵受到了污染!!不是本年度最烂电影,也不是本世纪最烂,是人类史上最烂!!!乱七八糟莫名其妙毫无逻辑!太佩服编剧啦!用脚都写不出这么垃圾的剧本吧!!为什么要侮辱观众啊!尴尬得我和朋友喊了10086遍救命!现在半夜2点半依然没有缓过来!????????????
本集里苏雯丽换了三套衣服(睡衣和大浴巾就不算了吧),另外还有两套是延续了上一集的,一共5套造型,最有意思的是其中三套,详细说一下吧。第一套就是苏雯丽夜探怡春院的那套上蓝下白的大摆套裙,这套裙装线条简单利索,颜色更是清爽干净,第一眼印象,这是一套代表着蓝天白云,适合郊游踏青访春光的服装,偏偏苏小姐穿着象征这美好无暇的衣服去的是藏污纳垢的大本营,不得不说这个反衬还是很到位的,同时是不是也暗示了案
本集里苏雯丽换了三套衣服(睡衣和大浴巾就不算了吧),另外还有两套是延续了上一集的,一共5套造型,最有意思的是其中三套,详细说一下吧。第一套就是苏雯丽夜探怡春院的那套上蓝下白的大摆套裙,这套裙装线条简单利索,颜色更是清爽干净,第一眼印象,这是一套代表着蓝天白云,适合郊游踏青访春光的服装,偏偏苏小姐穿着象征这美好无暇的衣服去的是藏污纳垢的大本营,不得不说这个反衬还是很到位的,同时是不是也暗示了案件终于到了可以大白天下,还一片晴朗净世的时刻呢?紧张的气氛搭配轻快的服装,用大面积的雪白和天蓝来缓解心理的忐忑,真的是一个不错颜色暗示方法。第二套就是延续了第一集开篇的那个蓝色套装,第一集就提出了一个疑问,海外游子归国选择了忧郁的蓝色,果然在第二集后面给出了答案,原来牵扯到了当年妹妹失踪死亡的案件。妹妹天蓝色的发带,一如归国的天蓝色套装,原来这个颜色不只是失去亲人忧伤的代表,也宣告了她归来的初衷,那就是绝对不会放过当年的凶手,不知不觉中已经对终结一案进行了暗示呢。第三套就是最后宣布开张时,苏雯丽身上酒红色天鹅绒的旗袍。之前她穿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洋服,最后她换上了红色喜庆的旗袍,然后宣布侦探社开张。红色在中国传统色彩中一直是好事欢喜的象征,旗袍更是传统的服装,以这样颜色的一套旗袍宣告新篇章的正式开始,可以说是恰如其分。
笔者尤为钟爱的异邦人故事。从宫九电影处女作《GO》到拿下当年旬报十佳第一的《无敌青春(パッチギ!)》,从本片导演的编剧代表作、北野武主演的《血与骨(血と骨)》到改编自日韩两国都大获成功的舞台剧的这部《烧肉龙》。佳作频出的同时也对在日韩裔的社会关注度的提高起到良好的助推作用。首执导筒的郑义信也算正常发挥,剧作的痕迹依然有,或者说依然无法忽略。《血》中的戾气与反抗更多地化为《烧》里的隐忍跟妥协,
笔者尤为钟爱的异邦人故事。从宫九电影处女作《GO》到拿下当年旬报十佳第一的《无敌青春(パッチギ!)》,从本片导演的编剧代表作、北野武主演的《血与骨(血と骨)》到改编自日韩两国都大获成功的舞台剧的这部《烧肉龙》。佳作频出的同时也对在日韩裔的社会关注度的提高起到良好的助推作用。首执导筒的郑义信也算正常发挥,剧作的痕迹依然有,或者说依然无法忽略。《血》中的戾气与反抗更多地化为《烧》里的隐忍跟妥协,这一点在饰演一家之主的金牌绿叶金相浩(???)对比体现得淋漓尽致。不插手女儿们的择夫选择,甚至小儿子学校遇到欺凌也只是默默地将自以为正确的为人之道潜移默化地传给他。唯一的反抗是当有公务员来谈收回小店占地的时候,压抑之后的爆发如决堤洪水倾泻在家人跟观者面前。三姐妹分别由真木阳子(真木よう子)、井上真央跟樱庭奈奈美(桜庭ななみ)饰演,性格上的区分度很明显,各有出彩,没准能在颁奖季有所斩获。大泉洋(北海道一哥!)谐星气质遮不住,部分剧情的狗血也实在不是一个人能逆转的。大谷亮平男招待的造型简直霓虹金城武,渣男人设最后能洗白是真的没想到。
为了那么点宣传费用 把良心都卖了 满篇赞歌 我真想说一句 你们特么的良心被狗吃了 豆瓣应该实名制 让大家知道言论是要负责的 你们这么脑残还写什么文啊 你们自己被屎毁了 不要把五分的最高艺术分安在糟粕上 未来孩子们还要信任豆瓣的 做人不要太下作 良心还是揣着的好
要140字才能发 我就想说豆瓣评分制 有没有负分啊 这些浪费纳税人金钱 容易让未来孩子们艺术细胞全部丢失的烂剧还是少出现
为了那么点宣传费用 把良心都卖了 满篇赞歌 我真想说一句 你们特么的良心被狗吃了 豆瓣应该实名制 让大家知道言论是要负责的 你们这么脑残还写什么文啊 你们自己被屎毁了 不要把五分的最高艺术分安在糟粕上 未来孩子们还要信任豆瓣的 做人不要太下作 良心还是揣着的好
要140字才能发 我就想说豆瓣评分制 有没有负分啊 这些浪费纳税人金钱 容易让未来孩子们艺术细胞全部丢失的烂剧还是少出现为妙
题材和故事其实蛮好的,但拍摄得不行,不那么像电影,反而像多了家长里短视角的央视7套致富经。最亮眼的角色是韩书记,一方面她在工作中所处的阶层让她能有撸起袖子干的表演机会,显得几位县级领导好像只会开大会。另一方面类似“您如何平衡家庭与工作?”,本片也有很多诸如此类的拷问砸到这一角色头上,因此令她在惨的同时也更显现出一种韧劲儿。韩书记的惨烈事迹包括但不限于带病工作住院,父亲去世坚持工作,在表彰会上
题材和故事其实蛮好的,但拍摄得不行,不那么像电影,反而像多了家长里短视角的央视7套致富经。最亮眼的角色是韩书记,一方面她在工作中所处的阶层让她能有撸起袖子干的表演机会,显得几位县级领导好像只会开大会。另一方面类似“您如何平衡家庭与工作?”,本片也有很多诸如此类的拷问砸到这一角色头上,因此令她在惨的同时也更显现出一种韧劲儿。韩书记的惨烈事迹包括但不限于带病工作住院,父亲去世坚持工作,在表彰会上听到领导念出孩子写的投诉信。由于导演不行,这些内容早早就落入观众的预测中,因此在导演发力煽情时,我最大的感受是,这个女演员的演技真不错,以及,这不是一部关注职场女性的片子真是太可惜了。主要问题还是想讲的内容太多,分成支线叙事很琐碎,作者没有很好地把这些碎片串联起来。基本上交代一个支线任务,抱头痛哭煽情一次,任务完成。全片看下来除了记得扶贫干部家长里短牺牲巨大以外,还有就是金融保险中信证券了。最后吐槽一下,男主的女朋友在微信里比在现实中更像个活人。其他角色、剧情就不评了。整部片子是电影频道一贯的风格,诗朗诵,大白话,乡土气质,抱头痛哭,低对比度调色。
我想说,朋友们有机会一定要去欣赏一下。今天我想先说说顾南给我的一点思考。可能会有人觉得不咋地,但我想这就跟剧中小卷毛对江路说的那样,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必在文学中较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欢迎大家一起聊聊!人物:顾南
经过何初逢的师傅顾南后,我还是相信人之初是性本善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一开始总归是正确的,后因某种原因导致岔路。顾南一开
我想说,朋友们有机会一定要去欣赏一下。今天我想先说说顾南给我的一点思考。可能会有人觉得不咋地,但我想这就跟剧中小卷毛对江路说的那样,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必在文学中较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欢迎大家一起聊聊!人物:顾南
经过何初逢的师傅顾南后,我还是相信人之初是性本善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一开始总归是正确的,后因某种原因导致岔路。顾南一开始教导何初逢开锁是可以做好事的,但是后来还是产生了变故,走了弯路,很可惜没有掰正,反而越陷越深。这就像细胞一开始分裂分化是正常的,但受了某些刺激才导致突变,产生了癌细胞,没有及时治疗或是使用方法不恰当,最终走向坏的结果。顾南最后的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没有与洛宾的那场争斗,他也会终生在泥潭之中,然后直到死去。何初逢极力想要弥补,是他对师父的情谊,但他没有发现顾南的异样,一是他不愿相信,二是他不敢面对,他在面对的同时也在逃避,其实这也是人性软弱的地方。剧中,顾南酒后假装自己要去开锁,其实也是给人一个警醒,酒壮人胆,这并非一定是英雄好汉之胆,也有可能是恶向胆边生的胆,所以不要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一些事情,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而后,顾南和何初逢的对弈让人明白,一个人要保持初心很难,保持无瑕之心不蒙尘很难,人要常有反省总结的习惯,心中有良善的秤杆,同时还要借助周围人的帮助。孤独的野兽是不孤独的,只要它不放逐自己,如果当初顾南听劝就好了……
小狐狸洛宾何初逢和洛宾的关系我一下就想到了小王子和小狐狸。只不过何初逢不是小王子,是一匹孤狼,洛宾再见到他时,是雪夜中一个孤独的背影。洛宾终于成为何初逢的好兄弟,他尽力弥补他父亲犯下的过错,实际上也不完全是他父亲的错,一切都像是宿命,环环相扣,逃不开,躲不掉。小狐狸洛宾帮助何初逢重燃对生活的希望,陪他一起等来了隋意。但生活处处是意外,那一天还是来了,直到蜡烛湮没在奶油中,钥匙挂在钥匙架上不再被拿在手里,他们也没有和好,洛宾暂时离开了。但我们知道他们会重逢的,毕竟何处不相逢。小狐狸洛宾也很辛苦,阳光乐观是他的保护色,实际上他也是一个缺乏爱护的小野兽,一个人背着沉重的东西在黑暗中前进,偶有光明的时刻,但身后的嬉闹玩耍不是他的快乐,他的快乐早在很久以前就被锁住了,是何初逢打开了这个锁,是方其让他有源源不断的动力。他决意牺牲自己,以此换取朋友的安全,这只小狐狸啊,真的让人很心疼!庆幸的是,跋山涉水这么久,小狐狸回来了,和朋友们再一次相逢!
孤独的野兽不孤独
我突然有点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完全坦诚是不存在的,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言说的秘密,无论多好的朋友,都有自己隐秘的一面。在某些场景中,就会有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的感觉。其实,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孤独的野兽,但正是因为有朋友、家人、爱人,我们不会时时刻刻都孤独!
一块青黑的海面,瞬间,花被散开了。
花瓣边上刻了点红,肥瓣子是白色。有红的轻,白的厚点就被海推,这一推,红的表面有的有珠,那是海的,但大多数就这么推开,和海平面互不相交,滑远了。
那是蔷薇,是种桃花?
俞
一块青黑的海面,瞬间,花被散开了。
花瓣边上刻了点红,肥瓣子是白色。有红的轻,白的厚点就被海推,这一推,红的表面有的有珠,那是海的,但大多数就这么推开,和海平面互不相交,滑远了。
那是蔷薇,是种桃花?
俞杉也能听见种响声,那是从海深处,不是咕嘟一下冒出来,慢慢就像有人在摇撸。群花一把撒到海面,其实听不见让人沉痛的声音,更没有猛然撞击声,就是那种清飘飘,细雨忽地就落水面,像手抚摩的声音都没有。
以后就是哗——哗——哗——这一种声音。俞杉能问的,是殡仪人,但是这种时候,往往都张不开嘴,他想问,你们听见了没有。
他们一天里间歇的时间,也都在默默看海,再不就闲聊一聊,俞杉也在里边。
每天早晨,俞杉都能看见海上花,不是梦。他每天看一遍,有时是三遍以后,下床穿上他那双旧拖鞋,鞋上罩脚面花纹,勾穿了几个眼,他想着回岸一次买双就换,一过就是一年,他就穿着这鞋。
早上俞杉妻子来电话,往往出现在周二,在周末时再打一次。所有通话时间,总能控在10分钟,大约一分钟后,俞杉就可以不听,他都能背过。
老俞!我说,我再说一遍,你能不能……不为我想也得为儿子!他现在为你都不能找对象!这你知道厉害的么啊?
俞杉平静,一分钟后就不再说,下巴让它靠着听筒,他不离开,这是他妻子。表情平淡,完了,就挂上。看看门口摆的今天领带,黑色,领舌徽他再回忆一次,昨天晚上已刷净,洗完烘干后,用那个小的细白软毛刷,顺着纹路,把那段小绣理正。
绣标是串麦穗,两边向上,形成凤凰开翅状,新鲜的饱满的穗子,和生命一样,没有末端,总在开始。中间图案,俞杉乍来时,以为一个十字架,后来看是船锚,深的,定准,前头像矛的勾,对着麦子,和海面一样,最终包起矛。
领带边是制服,白衣黑裤,在肩章,船锚有了变化,镌在锚头的横轴下边,钉上段长轴,俞杉认为表示稳定。
没人能告诉他。
俞杉入这行早,这些年好过,老把些记忆搞混。没有伤害性,难得的休息日,看到些艰险,那时他小30。
俞杉是职业海葬师。
他在军队服役7年,退伍后待在大连,没离开生他的城,没有了出路。最初战友伸手,支持他搞海上旅游。俞杉听话,买下大船,做海钓。起初游客心胜,能到大海深处,这绝无仅有的天堂约会,她们发出喊叫,带回战利品——许多从不见的奇鱼异虾。
但是有些事就非常奇怪,游客渐渐却稀少了,俞杉等了几天,自己独个开起大船,比平常远千里码的海,他让船静止,关上大型马达。没有人间声音,他听到的,耳边呼啸就过,都是大海那边。
俞杉往海看,他往深瞧,没有区别,就是远走,也是块蓝。他以为就这样看深,不出声,会进入到种空境,他可能会听见鲸,来自大海深处,不,是最深处的叫声。
但是没有。
他盯这样的海,不止十次。有时他没了,他就是船,巅波摇晃里他注视这块蓝,想吐,并没有被震憾,更没有震惊,他想到了那些在后海喊叫的女人,她们看见这块蓝,是那样。如果这时他就这样,跟着船一起摇,忽高忽低,耳边传来声音,让他感觉水在天上,飘。他的脚底,不停的被一个鼓兽拱,上边所有的身子,有一个巨大的力,下压,使他不能动,两种压差继续让他感受,他这个人已经消失。
有时俞杉看着这块蓝,并也没继续看到一张巨大的脸,那时他刚看李安,亲身独个面对这种——蔚蓝的,壮阔的,让人时刻惊怕,无边无际的海,并没有离开你的亲人,她不会猛然出现。不会。
在这样的独行中,俞杉关掉所有的通讯工具,年轻妻子担心,他出海前说我能回来,其他一概不应。
没有人间的声音,俞杉不是刻意。俞杉为这只船投了整整100万。二十万,他的转业安置费,三十万,妻子做小生意的全部,剩下的50万,他感到特别特别愧疚。有时在看这块蓝,他想就像只鲸,越进去,和大海化为一块蓝,他只是瞬间,就待上一会就再出来,跑回人间,努力地还,他想到了把自个揉碎。
在这种单调日子中,除了静静的大海,就是那只发银光的船,生的意象,他只能往头顶看,那里是更广阔的天际,没有海鸥,几块云也非常奇怪,没在他出海日子出现。只有一天,船舱里突然有了只8脚蜘蛛。一股子猛浪喷翻进来,像筛子,他耳鸣了,只听见要地震,俞杉接着感到喉头那,吃了厚水,他要吐,船底在摇,他也害怕,但脚巴地,猛猛的,他手抓紧扶杆,和巨大的船一起晃,他感觉是他在拽这船,一耸一涌,浪退下去,船仍然巨烈的,摇——俞杉想到正在燃烧的烈火。突然间,毫无征兆,船静住,俞杉一直睁大眼睛,他十分后悔今天举动,在眼角挤出一个泪,他得甩没,一低头就看见那只蜘蛛,它跳着,不是走,一跳上了把杆,这是十几天来,惟一给他对视的生命。他耳边是平静波涛,大海又开始温柔,俞杉才蹲得下,那蜘蛛一忽就不见,等他站起来,他又看见,蜘蛛原来早绕到小舱门,像回头再看他一眼,俞杉醒过来它就跳着消失了。
回家后俞杉再没出海,妻子问他这几天把船开远做什么,他嗯。就说再看看老哥门。妻子问那就真再卖掉?俞杉哪有主意,嘴上答应也不答应。
俞杉接了个电话。
那是周六,俞杉一听,算老相识,海钓时他上过船,和他出海那天,俞杉记起来,没有女客。是民政局副局长,给俞杉指了条道——做海葬。俞杉当时感慰,连谢三成,说难得他还记住这个罪人,还有人来想着他。那边很认真,说老俞我这不是开玩笑,你也可能第一次听,但是这更不是发财之道,也应能救你一把。俞杉都记住。老局长说是大善事时,5楼窗外撞来只鹰,吓了俞杉,招呼老妻,俩人共同看清,一只迷路鹰,再看清就是只犀眼,接着转头飞走,像没有伤害,俞杉侧头看了看爱人。
第二天,俞杉就到大连最大码头,有一家在试点海葬业务。码长看着近海说,到今天是整整8个月,没有一条船接。俞杉看海,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我接。
长着塌鼻的老码头长张开嘴呼吸,转过头看人,半天回不过神,你,你不像他们,不怕?
俞杉哼了口,朝着绿色大海,人间得回来。码长的头有了点哆嗦,赶紧转向大海,绿色海,此刻平静,安祥。半天,俞杉听见他说,我替他们,感谢您,俞老师。忽然一阵小波荡到码尖子,码长借着看景,点头。
上月,有个突然去世的作家,他请求海葬。
头三天,一个刚会跑的小孩,害了肺炎,她妈妈跑遍大连市码头,最后见到我要下跪,我只能看。
这半年一共有海葬请求的,总共200人,一共是二百口子,和咱们一样的,人!但是他们都没能宿愿。我这里,是真不好受。码长退了退,看远些。俞杉看了他。
上边派下任务,但是执行困难,这里有公有私,论私,你说,啊!谁没有个亲人,他们是愿意入土,是愿意一把消失在海里,这都是最严肃,最应该谅解的大事。你们都有船,大的,小的,承接人,可钓鱼,可游乐,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不能,承接和我们一样的,人。俞老师你别笑话我这个糟老头,我并不老,但我若有船,我接,我是看不得,看不得。
俞杉这时早看住他,一动不动,在海风吹下,他不晃,只看。
回来就是晚上,妻子端饭,摆盘,都像闲聊,就是不知道他这一天天,都在忙些什么,咱们可还有那压身重的50万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最后俞杉在那盘肉茄上边,看到妻子头上多了些纹纹,接着耷拉下眼皮,端起米饭,妻子叹着气坐回对桌,边吃边说儿子也打来电话,说在大学愉快,刚加入文学小组,在校刊上发表2只小说,让我务必告诉爸爸,你这……你在这还这样子?俞杉最后说了一句,啊我都听见了。
你放心,钱的事我办。
第二天俞杉上船走了一圈,最后确定就在船尖尖,就在那里,摆个祭台。他这船小,他发股狠,连连地走,找一个既体现庄严,又不让对方感觉怠慢的地方。很矛盾,但这是事实,他船太小,他能力在制约,他剥除他精神一面来添加。他走的细,每走一步俞杉总试风,哪里大了。是海风,阻不断,怎么办,他走到全船体面地——船中段,有块小的栏杆,原来是做观海,许多奇鱼钓起的地方。从这里望出去,家属支持不住,可以有栏,他让他半身塌到海上,一股强风吹得俞杉拐了个大弯,他想这不行,还得保重,那边也惦记。
往前走,他走到的是船尾,他就走那段三个台阶的梯,他骤然发现这里也有风,很微。果绿地毯上就是一片灰海,他感到开阔,新鲜的、旷亮的空气,一下子吸到肺中。他这时想看了,才发现这不是船头。这代不代表不是在尊重!?俞杉害怕,这一时很怕。但是这是整船惟一的,最适宜的告别地——风因船梢的陡,直接切断烈风,留下生命样的鲜,他们的心会好些的吧。
俞杉选择在这时闭了眼,没有码头噪,没有海鸟,他忽然想到这又是深海,到底是在这里,在那里?俞杉一时头发昏,刚才的一点庆幸,瞬间磨灭。再睁开眼,往更远处看,他看到妻子秀萌在说,儿子玉霖,他再一潲海平面,那种巨大的可吞人的蓝,张着,他还得从这里自己去找。
再回家他告诉妻子秀萌,我还是当一阵儿老渔民,那点在碌对岛的经验还行!先干上两年再说。秀萌还能说什么,给他摆上夜菜,热了好几遍。
这是97年,俞杉回忆那就真是个傻子。带着十个人八具骨灰,草草上路,草草送行。俞杉把船开到块海,比他出海近,离岸远。再稍微往前一点,他感觉更好,水深,岸影消失。
但是没有像样的祭台,一块透明有机玻璃板,架在下船口的扶栏,几人稍微用力,这板就斜,黄菊花,野小雏菊扑扑地掉,哪能隔绝得了失误,大家都在发疯,那块板儿发出让人害冷的声音。有些更圆些的花瓣,从此虚无缥缈,有的转了个圈,又扑向他们,脸上总抹不开,也没人记得推,风又是顶风,就带着。亲人的骨灰,有褐的盒子,有发淡的黄木,伴着无味的菊,相继发出一种不知名的清香。直接扔海不允许,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听没听到俞杉在指导,一下子纷纷倒海,场面如同施工地,漫天的干净灰,很熟悉,就像平常和面前的干面粉,向天罗张蛛网,簌簌又降落,有很大一部分,呈现了圆幕,罗家的姨,郑家爹,黄家小的儿子,梁家妻子,白家躺了4年人,成团,成绛,成为一家人,再次回到李家,张家,戴家,孙家。脸上又都画了层,和上她的泪,做了顿饼啊,饺子啊,雪白的大蒸馒头。
有小孩的没有顾面子,从撒骨灰开始到结束,小嘴咧着叫,俞杉也没看到她家大人相劝。
俞杉的首次海葬很失败。
接下来的时间,俞杉都在接投诉电话,直接汇到民政局。上边一边体谅,还是告知俞杉你这样不行。不能光凭一腔热情,办事也得有始有终。这都是锥子,深深扎到心底,最后在从那钻透,俞杉不论面对面,还是在接领导指摘,都没有话。
秀萌仿似看出点什么,从那以后上菜,基本上能看着俞杉脸面,来布置谈话继续的内容。
俞杉请一周假,带上煎饼,大葱,甜酱,开到那块深蓝。看了会海,给母亲下跪。腿接触到冰硬的舱板,他说不出话,两眼如同呆子,不停地眨。大海在动,船也动,有一个人型,他感觉不到海,他听到些小孩子哭声,他四面八方地看,没有什么。他起来以后发现,周围全是海,渐渐包围,渐渐下沉,渐渐还原。
可是等他再回码头,原先的不让了,他船经过白事,不好,大不好。俞杉换码头,告别艰难进行。晨练的人说像成天见海市蜃楼,雾晃晃,这成么事!商业码头劝退,温言温语。俞杉都尽量让每一位走好。
“人生太短暂,太脆弱”,俞杉就拿这一句做保,保他每一个人。
人的灰每天都集棸,就在那种发苹果绿的甲板。现在,除去俞杉,也根本没几人,他都让他们早回家,多陪家人。照料这条老朋友的任务,滞后的,都由他来做。他就每天认认真真扫,灰轻啊,有老多时候它就飘流,有些它反而不到海,它绕,先围着俞杉,扫帚一起,几大片没处理透的骨头灰,升上来,挂到俞杉胳膊,他不吹,叫它自个再掉回去。有的就喷到了海里,这时俞杉都注目一会,一长会,表情淡漠,他心那不说。他鼻子先闻到一种味,不是九月炊烟,但是潮,他想他是不是就是撩草。怪罪了么?掉到海上的,哗就涌走啦,他想再看一会儿就光是发绿的海了。
在这期间,俞杉接待过个女儿。也是他主持过的惟一一个单人葬礼。那个女儿请了所有的亲戚,让最终能安稳坐在船的人,都看了部电影。她的父亲就在里边。出生在泉州,读书在江西,工作时他有焦急,他的忍,最后渗透在一场出不来的病中,他得了抑郁,最后选择自杀。女儿写了很长的祭文,人们最后还都坐着,从各自远方向,一秒不漏观看一个人的一生。然后看着亲生女儿洒下去灰,俞杉离得近,他破了例,最后阶段稍微前了,这样,她父亲实际是看着俩个人,送了他。俞杉眼里那段灰,比其他慢,应该在一块船舷拐弯,但住,女儿余光漏下到这,开始焦急,俞杉没有别法,这是人的性命,只能送,就破例吹了吹,一股风小,带不动灰,太阳直射过来,那阵灰显得更加白焦,一些裸露在表面的,让近的人一眼看出窟窿,一些烧残点,女儿觉得父亲此刻正在受罪,暴晒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就这么看了看俞杉,他给她个眼神。
“我这一生,几乎对人,没有特别对不住的。但是人嘛,到这步,不能说这话,也应尽量想,是不是还有人是我没记住……我可以走了,由此告别诸位”。
俞杉接着和其后的人,都陆续听到了人名。海风突然变厚,俞杉选择偏一偏头,到底有两三个人,非常动容,为不让人看到脸上,马上掉转过去,俞杉对面,舷窗外边,那海已经高上来,这几人和海一起摇晃。
那股灰就走了。
摇摇姗姗,最后很从容,拨几个小头浪,幸未逼散。在深海蓝映衬下,恢复了线灰,幸未逼散地走了。
海葬费用不高,一场下来花不了两千元钱,但也有十分为难的人。
有一回,一个半高个男人,就站那个简约的祭台,风从海上刮到了裤子,他的脚迈不走,身子拐来别去。等到所有人开始上船,都散了,他破着阵烈风,才到俞杉跟前,小声地问,他钱不多,能不能给半份。俞杉转眼认一认,倒回来,从那祭台拿了全贡,一分钱也没收,他手接的冰凉。
当地有习俗,说是小于长者的先死,是不能进入墓地,所以为孩子举行海葬。俞杉换船前,记住个父亲,儿子19月大,他全程抱住降解坛,最后是几乎掰开的手,由家属替代夫妻洒海。等人都渐渐走光,他找到俞杉说想说一说,俞杉留下了,他就这么对着俞杉坐了半个钟头。最后再由俞杉把他送了下船。回来朝小孩子走的海看,这块海因为已近岸,都不像海,是地,干地,他儿子是坠楼,离开这世界前,那屋有他爸爸。
送人仍在继续,转机也即将到来。2012年后,政府在大连港,专门建设了海葬专用码头,俞杉从此再不用四处地找。各项补贴下渗,俞杉每天都在接电话,实在忙不过来了。
有一天,俞杉照例上船前站直,用眼理同事肩章,比前更加洁白的工服,因为多了15个人,太阳照射下,耀得俞杉刚开始一片混沌,他欣慰。转向海面,波涛小涌间,他觉得往远看,能见到种海市蜃楼。咽几口海气,回过头,白色降了温,俞杉鼻子那发酸,在这一丛人墙中,有他儿子玉霖,妻子秀萌!每一个人的身体很直,俞杉身子动了动,朝着所有的人,重重的大低头,鞠躬。大家谁也没多说,点头致意后,挪开脚向,冲岸边等待的人们看齐。
六年后,中国船级社批准俞杉建造海葬船。俞杉那晚很激动,在灯下,秀萌在想白天,有一本书正在打开,是一页一页掉下到海中,秀萌一边听俞杉说,也总在想,这是不是有点……是不是应该让一本整书掉进海里。那是位在世时的名作家,印满字的书秀萌这时觉得应该就是小说,他的子女撕书时,手颤的点,渐渐和灯下一双手重合,秀萌最后一惊,那是俞杉在说,他将亲自跑到广东,将船开回!
最后玉霖跟着俞杉,经台湾海峡,遇上第5号台风怀沙。那一整晚秀萌不能睡,最后电话没了信号,俞杉最后通话说很累。电在天上打,昏黑波在船帮,在船梢,挨近高灯光下,镌滚银箍,更像亮了牙的狂兽,抓起船摔到海上,俞杉的头被磕破,玉霖头发扬高再扣到头顶,像碗沥青,咽尽咸水,糊在头顶,再顶着重力上升,父子的脚底都太轻,飘飘的在云上,俩人都想呕吐。
秀萌一夜没睡。
骂过,最后骂出声来,说俞杉别人都为什么能不管死人事!你死了再让谁送!啊!?死俞杉!
第二天清晨秀萌就接到了电话,她想的有一半是真实,俞杉说好着呢。
几天之后,俞杉和玉霖,将船开过南海,东海,黄海,渤海,最后安全的,毫发无损的,将中国第一艘海葬专用船带回大连。他仍选择在这块养他的地方。
每天,俞杉第一件任务,是提前上船,比所有人都早,他擦船。从一根栏杆到另一根栏杆,这种海葬船极其大,来回绕的弯也开始变多,他提的水桶就再让它沉点,装上满水,擦一遍后马上用块净干棉布,迅速吸收,这样当太阳下来,没有像汗碱样的圈。等要到祭台时候,人基本陆续到齐,他们一起开始搬花。就在船尾,设制了黄锦布,闪着光,铺平后,俞杉往往再站会,其他人低头择花,去掉没开苞的,他们常选的细,那种有绿皮的舍。俞杉告诫一定要让菊盛开,不能潲白,不偏桔汁黄,盛开着,在芯选有绿的,生命要在里边。如果家属执意,他就更换,那就是白菊,他选雏菊。在无人监督下,双手接过,腿和腿没有缝隙,黄色菊花在雪白手中,被虔诚地抱,中央贡桌,什么时候都是圆,外边一圈绿叶,像凤尾,里边尽菊,每个间距是3厘米,里边是发黝黑的叶子。海在旁边,绿水波涛,俞杉觉得他在做一件正事,比一切重要,比一切深,比一切实。
他就是五月踫见的张钧。
起初俞杉以为,这个高个老人,是想选择简易贡品,见他只站了一小部分,在那个码头上边摆的贡桌前。俞杉便依旧料理这边上船的家人。那天天好,下了场劲雨,换了个顶蓝天,一会儿就赶过来白云,俞杉告诉该走那边时,偶然抬头看见,才想起再上那边看看,果然,那位老人没走。
这场葬礼维持了1小时,一场礼,送走了3位家人,是场空难。俞杉给家人们,连夜折些纸鹤,整罐的骨灰匀到海平面,家人们一扬手,一些鹤就落下了。
红的,绿的,黄的,紫的,没有灰色,也没有黑鹤,白色也没有。纸鹤子抛海边,一湿,翅压下了,所有鹤都原地打转,扭了会就都往前平移,底下更大的波拱鹤子,鹤也没打开翅膀。有的扔的好,一开始就平开,波再涌它就像飞,都静,都朝一个方向。有枝很大的白菊花,掉下来了,罐儿顶的红菊黄菊挨看。白花飘,那段白走不了,茎杆子出来胶一样,海水再厚,冲不开,挫不掉,依依随随。
俞杉哈了口气,天上的白云不见了,他一低头,对岸恍恍惚惚,是那个老人。
他下船时那老人其实也在,两相一对眼,就过去了。俞杉回到码头,坐回屋里,查找资料,这一周没有类似记录。晚上到家,妻子儿子说今天有点累,随便买的便当,俞杉吃的比平常慢了。饭后俞杉就坐到了书房。
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俞杉听见后看了看屋,很安静,非常陌生。他记不住这是一周里第几次回家,就觉得这屋出奇的大,比原先大起来。但是比那个海葬船,无疑渺小,是太渺小的了。那个人,这个点,更加小,这么小的一个人影点,在大海边,却每回都让自己给看到了。他没怎么动,俞杉这也并没有登记,他不是没有原因在等。就在几乎擦肩的距离,他那双眼很令人恐惧。俞杉见了七千多具遗体灰,见了一万多双眼睛,没有不愁的,但是这种眼是恐怖,是在害怕,他也在对边那害怕着什么。
第二天,第五天,到了周末也没有记录,但是那个老人成了常客,几次都是错肩,俞杉不便多问,回头再看看。
五月最后一个星期四,天下起大雨,非常罕见,有雷了。俞杉这一天没有业务,整理文件时往窗户外边一看,就是那只大船,它在淋雨。海面继起巨浪,他有些怕,多看了会儿,冒雨他跑到外头,上了船,伞边掉的雨声像炮仗,他皮鞋瞬间湿透。他进舱看看祭台,关了一圈玻璃扣,晕晕乎乎的又下来了。在口岸能站得住时,他在粉色白条纹的伞房子下,看着上来下去的船,还是有些担心。
在屋里整理归档到五点钟,同事走得就剩下他一人。他听到一种蛐蛐叫,但是他纳闷,这海上空阔,再说又是雨天,哪来的树里的虫?但是他就分明是在听,那种古老的铁哨,一群发着声,头低后高,迅速消失,像隔着层雾散了。俞杉过去住山跟常听,他心思像梦,极不真实又恍惚。俞杉转头,还是那间屋,墙上挂着锦旗,地面很干净,窗户外边只是海,不下雨时平静,此刻略微强量了些。俞杉继续看到在下周,有离世的音乐老师,有开挖掘机师傅,有张表格备注,是不是能在葬礼上说一说,他们是死在同一种车上——俞杉感动,他们是极其信任着他。
他翻过去一页,俞杉听到了木头棍声,咄——咄——咄,压过了刚才奇怪的蛐蛐,并且很近。他往斜门口一看,窗户外边,那位熟悉的陌生老人,他来了。
窗外,码头又播放音乐,俞杉起身前朝窗户,就在他后头,一看,再站起来,就像很重,他支持着他身子,那种寻找星星的歌随着他,他就走到了门口。老人也听见了,门开以后,没朝对窗看,就进来,步子不慢,坐下了,白头发和拐头——一个大雕,隔不了多远,他眼略滑了那个窗户时,俞杉在给他倒茶。
奇怪的是,老人身上很干,但是俞杉没问。他穿着个红夹克,从黑里晒的红,不实,不落儿,衬着阴天,麻麻花花里俞杉觉得湿,能挤出水。里边就是个开领,砖红,这红就比外边轻,虽浅但踏实,有人给他水洗过不止几回。但是他眼神,俞杉坐得安静,他能看出来,他现在是贴着那边,那边的人了。
他先低头,想喝一口,嘴落到杯子边,才抬眼看的俞杉一眼,眼球已经泡白,马上就要滚出,在最后一刻瞅住了俞杉,整个白眼球更加混浊,然后他笑,惨惨地,一笑,喝水的头就像鸡叨了米,在这个安静的屋,俞杉很意外,听到了杯子踫撞上个什么东西,叮叮了下。
俞杉看着,就只看着,然后等。他转向窗外,那里,雨天停了,他看到些微的光,刚开始从船头,他一看到就跑,他再想看时,天又青上来,一只只远船在海上飘了飘。
方形窗户里边,中间桌子堆着文件,不高,有绿皮,有蓝皮,更多的是白色。这边的俞杉眼白上云,那是天上,但就一会,他眼睛里有了点子太阳。这边老人才能略微的,抬起头,也看向这里。大海是变化的,就只这一会儿,就又不是刚才,夹了点风,但投下不少阳光点子,没掉到大船,几只带色儿的小汽艇,上边有了人,陆续上船后,太阳待住了。
老人缓慢地在转头。
他一整脸到俞杉这前时,他脸上没有光线,阴青的,倒是俞杉,从他右脸,就从眼眶底下,到嘴角,有道剑光。老人全回了头,眼睛还没看他,盯着桌子,俞杉这时试出来,敝头盯了盯光。一束更广更阔的光,从他眼下出来,直线射到了桌子,中央摆的碗嫩睡莲,还没有花苞。
我……哎!是我,就是我,啊,在去年,哎?哦那可能,可能是前年去年来着,反正是在五月,我杀了我妻子。嗯!就是我杀的。
俞杉心那撮了又松开,因太快,神经颤着,倒引起点沉病,他胸部忽的一小疼,就滑蹭过去。他嘴刚能张开,电话响了,他看那个电话,显得非常稀奇,甚至带点厌恶,这种表情被老人都看了。
最后他皱着眉头,拿高话筒,一直看着对桌,有点奇怪但不瘆人的人。啊……嗯,嗯嗯。知道,我都知道。行,我记着,啊!啊?啊。俞杉放下时,老人显得有愧,在雕头上点头,左脸飞了层红。
俞杉递过张纸,老人不要,又原路推了回来。窗户进了股风,老人手刚离开白纸,呼——从俞杉眼那,划了条银白线,走了。
晚上回家,俞杉饭后就到书房,那盏灯黄着,秀萌从门上窗户看,都是他低着头,就没在这晚让他睡卧室,过一会抱着床被子,送了进去。
俞杉都没发觉。
儿子在外间,他今晚挪出来,为杂志社写篇真实计划,秀萌来到这间时,也看到一个灯,在玉霖头顶着着,叹出了一声,玉霖好像是听到,但他打字。
这场葬礼只有一人,老人。
写完流程表,已是深夜,俞杉在这里休息。
葬礼初步确定是在下周五。周五,周五,是张钧遇上她的,他又在五月谋杀,她说过的?没有?
俞杉的对楼,高一层,那个边角,屋灯又开了。银的,在夜蓝围中,是段水银,有个大顶灯,方形。吸灯外边,有个高架子,格子间,放着……俞杉眼睛眯,酱油?油……
我是没有……真,真的没有了办法,法子。老人嘴角渗了口水,他连吸回去,从嗓子尽头喷了声,像是一字。手就抖个不住,他的愧疚他没想到在这里,出卖了他。以后,他头再没抬过。俞杉此时再听,都像念经,在一段没有头的,发黑色的,一种窒息的巷道,他想出来,他有时感觉这是不是他在编造。这实在是治人。
她是美的,但在变化,我不很想念她最后的脸。俞杉接着就听不到了。
这时对楼的灯,换了下半夜,桔黄色,更亮,俞杉疑心这家人。他们到底在干着什么。绝症,40年,2年,有花园的屋,结婚,桌子摆满的糖果。
他看见他了,那天有太阳光,光线在他喉头停的多,少一点的就是胸脯。灰大块杂细白条纹,光从胸到跨,都刻了个怪,刚从刨花机上掉落的,木头都不是以前了。她的下巴,在段锯齿开始的地方。那时他眼神也呆,半张嘴,想说不说的,眼睛倒大,可能从余光里看住她,但是俩人一齐走,朝前。
只给了1年,整一年。
她实在是受不住。实在是受不住。
先是一块,但我就是死不了,再往后……就是勒,就是喝,但是最后……
天亮了,俞杉都清楚了。这已是两年以后。完完整整,安安静静。
那天的确是周五,五月的第四周。从那天的开始,天就逐渐在变蓝,逐渐的,先从大西头披了段白云,横着,碧湖里出现的冷月亮,俞杉想起前晚,他站在窗栏,也看见了。今天这股白天的月亮,有许多人在看,俩个。
大船开着,像只小船,今天变绿的海,有不少大的波纹,在这船以外,俞杉先看见的,后来才发觉,正从船底,汩汩赶出些薄纹,都向正北过。张钧就从开始,就站到俞杉身后,上船前想呕吐他说,现在站着,俞杉也从没大听见他再说。就是俩人也是仪式,俞杉更多时候不多话。
张钧由此一站就是雕像。
他先说了,也没让葬礼显得特别肃穆,他在说那段波,大的,还回了回神,俞杉就早往那个方向看了。
那个浪真大。
俞杉甚至笑了笑,但是抿着嘴的。笑完他也没听见他再说些什么底下的,就低头看自己,一双皮鞋,裤子上的黄杠。换回副知道滋味的脸,再不怎么愿抬的。
张钧头上,就是在那——他左额头,吹起来了,他也半笑,露得发血白的舌头,银丝网下,架合合子个头,想起往半天看。很多海鸥,白剌剌的,在船顶子上绕,也有哄散的,接着原路再转过来,又被老人发觉。
俞杉也感到了奇怪,往天上找时候,他闻到味了,是段骨灰,从那边漂来一线,才记住一只大点的海鸥,俯冲升高。他认出来,这不是他船上的。
他把降解罐上摆满了花。他让一朵白玫瑰,挨紧康乃馨,两枝,在枝枯腊梅边,张钧放了三四种不知名的,小花。俞杉先拿的,手一摸白罐子,他听到一个掉在地上的风铃,就一个,他就一顿,那串玲就连成片。俞杉没回头看,趴到罐,花还是花,没有什么。什么都又没有。
远处,大型货用码头上,高大的起重机,红的,绿的,架在半天,底下汹汹潮水,上边架子安静。一只很大的海鸥,一只小型鸥子,想过来,张钧是有了点紧张,俞杉有经验,鸟不会食人,张钧的脚咄咄地。
洒骨灰时,张钧抱着瓶,得走下两层楼。在最底下舱,地板仍是果绿颜色,他在他旁边,站住了,屏点呼吸,就冲前边深海看,他想起一些人。有个穿花蝴蝶纱的,她旁边站的儿小,绑俩条细长麻花辫,不喜看,头老往船舱里头别。一个穿深黑紫的女人,往她孩子这看,再在她这边以外,好像还有个女的,头上身上裹得严,两手捧着罐,从旁边下水的罐上,看着这罐。
张钧的手粗砺,像刚犁的地,又不是刚才那只,白淅。一根绳,勾引住罐两耳,罐不沉,绳子坠的一垦一垦,和海还剩半儿时,太阳光晒那枝干梅,罐继续下沉,光线扯动,烘到海气上的射线,像段梅香,倏忽就没。等将要到海,罐子不像从前,让坛浮着,是啪地墩到海上,像接了个硬桌,坛底儿坐了坐海面,呯了几陡子水粒,海水又平静下来。
船在西去,张钧站的直,又撑着杖,在俞杉前边,就像个小领导。船一直雄伟,白色的主块,勾勒陀大奶油,在海上不化。张钧一开始在家心思,这罐和电影上一个样,飘飘就走远,后来撒一路末子。可是当他当真这么做了,罐子是垂直的,就这么垂直地下去,到不到深海,他都不知道,他也没问问俞杉。
这么些年,俞杉也记着这个人。
他从这个人以后,对船做了些改变,在船一开始,就是让人看见的第一眼,从两边,都让它开起花。摆了三五层,紫色,黄色,蓝色,粉色。都摆满,中间是走道。
但是这么多年,俞杉要想起那蛐蛐了,就找找他身边,看看妻子秀萌在没在,好好讲一讲。这个故事其实很短。
她不是想和他一起到那边的么。
秀萌常问的就这一句。
俞杉眼前,嘴上想说的,都也一句,海得向前。
这是他最难忘的一次。就说在这一次上,他就想和他儿说说了,玉霖,以后就不要再写我,这也是个事。
等俞杉下次,再下次,他站到这船上,太阳光还是会贴近,擦过去,离开他。海鸥也可能要有一天以身试法,要食人。他想那时张钧也在不在世上。
还有那罐藏好的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