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会喜欢《大象》(2003)这样的电影?摄影机紧随着人物,就像在电子游戏中主观视角永远贴身于游戏中的某个角色,以获得切实的体验感。这是被一个完整意识掌控的影像,出自导演的预前设定,并被那台宛若机器般自动运转的摄影机所完成。
《夜行盛宴》中的角色走动,看似与《大象》相似,实则已经失去了对距离的精准测定。在这部电影的前半程,通过几位主角的交互出现,整座巴黎的城市空间展示在角色不间断地穿行中。一开始,我们并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他们忙着倒地铁、忙着出门、忙着穿过大街小巷、忙着用手机交流信息……只是到最后我们才明白。
这种无序的混乱正反映出影像没有为一颗完美的大脑所掌控。
这颗完美的大脑出现在《大象》中。就像电子游戏的运作总是已经被预先编码的程序所掌控,《大象》中人物的行动与时间线的交织其实早已为导演的意识与摄影机的运作这双重强力所控制。
在《夜行盛宴》中,贝特朗·波尼洛放弃了导演的强权——无论这是有意,还是掌控能力失调所致——我们都感知到了一类与众不同的新影像:难道它还可以被分析、被解码、然后重新生成?
这或许是未来电影的某种趋势:也即导演开始削减自己在电影摄制中的领导权力,让影像在“无中心”的状态中自动生成。
《米歇尔·福柯》(2016)不正是这样一部电影吗?汪民安抽身而出。或者《持摄影机的人》(2016)中基尔斯滕·约翰逊从为别人拍下的素材中重现拼接出一部新作品,“作者电影”这个根深蒂固的概念是不是也同样在消逝……?
同样,那条被摄影机的运动标示出来的逃逸线此刻也宣告瓦解了,它不再能迈向死亡。这是它不再能生成为法西斯影像的原因,它隐藏起自我的意识。而这种自我意识导致了《大象》的硬化,同样也导致了《雪山之家》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