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对康伯巴奇的迷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多数人是《神夏》,我是从《模仿游戏》,但没关系,我们所着迷的是同一种东西。
这个世界对智商的崇拜向来是高于情商的,我们能够原谅这些天才可以是瘾君子,可以不谙世事,可以出口伤人。他们有超群的智慧,他们狂妄疯癫,偶尔脆弱,关键是“绝不与世界握手言和”。
“不与世界握手言和”其实也是极高的心理品质。年少的时候需要多一些的阅读来给你进入成人世界的启蒙,初中的时候许多人都看过安妮宝贝的书,这有一点点像女生的小黄书,也有看过韩寒,喜欢强硬的遣词造句后的一点点小道理。觉得那些我也曾顺着这一本本明明风格相似的书籍的藤蔓,去窥视、模仿、想象写着这些文字的他们是多么冷峻、严酷、前卫。针砭时弊我看不懂但至少畅快,面对文中大段的情感宣泄我也挤挤眼泪假装懂了。我以为那个群体的作者多有冷酷且冲动的特质。
原来那个时候欣赏的恰恰就是这种口无遮拦的冲动,是不管价值导向的。也是允许故事人物犯错的。
虽然我再也不会读他们。但希望他们还是我年少记忆中的样子。社交网络有时候是个坏东西,了解作者终于不再是通过作品本身。我看到安妮宝贝改了笔名叫庆山,《七月与安生》的原著作者,在各高校讲座,参禅悟道,与世界握手言和。失望,可能是我的要求太高了,我还以为都能大隐隐于市,随时准备出门厮杀,但其实都是采菊东篱下。
那些曾经给我们的青春打过一阵鸡血的人都已是为人父为人母,大腹便便,日行一善地过着。所以我们越来越地珍惜影视作品中的热血少年,希望他们面对大量的刨根问底还能侃侃而谈装出一个完满的逼,希望他们永远绝处逢生。
而恰好,卷福饰演的这些角色中,正包含了我们所有的这些期待。
『我们都想听落魄浪子背后曲折离奇的身世。
而我确实不知道,对于那些正在经历的人们,
到底该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
新剧《梅尔罗斯》
昨天(5.21)的晚上,我打开了《梅尔罗斯》,5月12日才开播,目前更新了两集,看完后我在备忘录下写了以下的内容。凌晨四点,我还异常清醒。
在《梅尔罗斯》中,卷福饰演帕特里克·梅尔罗斯,而他的父亲是大卫·梅尔罗斯。
在第一集的开头,帕特里克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父亲死了,他居然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带着父亲的骨灰,以及带着骨灰不知该往哪儿去的日子里,不断地回忆起幼年时对父亲的种种记忆。
父亲曾违背祖父想让他成为医生的意愿而成为了一名作曲家,祖父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子儿,而母亲则是来自美国最富有的家庭之一,名下坐拥许多的新兴产业。但在这个家庭中,母亲却一直对父亲低声下气,剧中提到一个事情,母亲只是提了一句无花果都腐烂在地上了,而这个世界上却还有许多人挨饿,这时候父亲让她趴在地上,把无花果一个一个地吃掉,母亲照做了。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像是有一点点SM的感觉,像是爱情中兽性的暴露和夸张化展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愿挨是不讲道理的。而那个愿意挨的,将助长这种嚣张的气焰。
父亲将这种胡作非为的手段理所应当地应用在儿子帕特里克的身上。帕特里克摔碎了玻璃杯划破了手指都不敢吭声,害怕挨打;仅仅是踩了两个地上的无花果,大卫便生气,帕特里克问着“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大卫只是回答着“我不要求你现在感谢我,但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感谢我。” 父亲关起门来,对着无止尽地帕特里克性侵,在夜半三更威胁他“如果你敢告诉你母亲,我便将你撕碎。”
母亲不是没有想过逃走,只是一日一日,大卫都用一种为了帕特里克好的精神控制方式麻木着她;而所有来到这里的客人,在进门前都会关照好“千万别惹大卫生气。”
在这样的背景下,卷福饰演的一个成年后走不出童年阴影的瘾君子。帕特里克毒瘾发作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想到神探夏洛克里的样子,他的表演可谓是淋漓尽致。他每摔一次东西,都让我觉得自己不堪的过往都连同着摔碎了。可清醒后,他会宽慰自己“太阳会照常升起。”
他痛恨父亲的样子,他清楚地明白“残忍是爱的对立面,而不是爱的另一种表达。”但是当他与别人交谈的时候,却总是说出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话,父亲曾理所当然地说过“在我妻子的金钱帮助下下,我不必要去做那些徒劳的努力”,而帕特里克也是一样,他同父亲一样地挥霍无度,他不需要为了谋生而作任何的努力。
希望每一个看剧的人,都能够想到自己的童年。并且认真地审视。
在每一对父母中,总有一个是唱黑脸,一个唱红脸的。但在我家,实施的很典型的中央集权专制制度,父亲就是永远的政治正确。
我在相当年幼时候有关父亲的记忆,不是他自己一遍遍说的我发高烧到抽筋时候他穿着条秋裤就奔向医院,也不是他每次从上海回来为幼儿园住校的我带来多么高级的礼物,更不是他亲手做过的什么皮蛋瘦肉粥。
我对他的记忆停留在每一次他打我。
幼儿园升小学的面试,我口算错了一道数学题,回家面壁思过了三个小时,全身赤裸被皮带一顿猛抽,那时候我清楚地知道,原来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性别意识,轻易地让一个女孩赤裸回产生无比强烈的羞耻感,我记得当时是妈妈撞破了门把我救出去,我清楚地明白什么楼上的王奶奶对面的李阿姨那些围观的人都会用什么眼神看我,轻蔑、戏谑。我甚至不觉得那皮带抽得有多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让我穿上上衣好不好,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愧难当,觉得日后的每一天,周遭的所有人都将带上有色的眼镜。
我记得他在几天后假装慈眉善目问我疼不疼,说着他更疼的时候,我因为害怕而努力迎合他,我说“我知道你打我是为了我好”。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你们的第一次撒谎,但我想,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谎话。而且我意识到,这将伴随我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灰暗且遥遥无期。
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等我大一些,小学、中学。他因工作和情感的事情同妈妈大吵,气急败坏的时候大声吼着“你看看你养的这是个什么女儿”,说着把入睡的我从床上揪起来摁倒跪着,硬要我说出语文作文扣了两分的理由。他们继续吵着,我就跪在外面,然后他们把我忘了。我一动不动,那是冬天,我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就一动不动在地板上跪坐着一晚,可不敢动甚至不敢合眼。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崩溃,为什么那时候就是要那么怕他。可我就是真真实实地为那种所谓“为你好”“严师出高徒”的观念每天活得战战兢兢。我知道他是错的,但除了服从别无他法,这是帮助我抵御挨打的唯一方式。
高中的时候乳房长了一粒肿瘤,当时非常害怕,虽然最后检查结果是良性,切除后并无后患。但麻醉过后的好几天真的疼得很难以忍受,我找了朋友来医院陪我,有些朋友礼节性地带来了水果鲜花。我记得从手术到出院,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在病房里,唯独出院的时候坐在车里等着我和妈妈下去,我同学的妈妈看到他,问了他一句“程程爸爸啊,你这么忙呀,女儿手术也没有来。”
我不知道这句话居然会激怒他,先是找了我几天茬,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逼着一个胸口还缠着纱布连躺下都疼的人必须每天看书学习,早晨起晚就会被骂。某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砸了很多东西,半夜三更问我,为什么要找朋友陪,动个手术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欠人情债吗?
到后来我对“人情债”这三个字异常敏感,觉得这个世界定是无功不受禄的,而所有的好都应当是礼尚往来。而有的时候,觉得突然地去找一个朋友陪我吃一顿晚餐是很冒昧又打扰的事情。
被父亲一手控制这的日子,我都想在家里隐形,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不敢看他,我不敢在类似客厅这样的公共区域久待。他们没有错过,他们总有他们的理由。
我偷偷给他取各种各样的绰号,管他叫“暴君”“老男人”;我把他写在日记本里,用尽恶毒刻薄的诅咒,用力地划上各种叉叉;我为了永远不要见到他,而每天祷告希望他能够跟妈妈早日离婚。
但是有一次,他被气走而消失了一周。前几天我开心坏了,打开电脑游戏,又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偶像剧。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深夜,我只是有一点点会不会他再也不回来的念头,哭了起来。
我曾想象过,如果有一天我成为家长,恐怕也没法慈眉善目,对愚不可及的犯错将用尽刻薄的讥讽,对无知和空洞充满轻蔑和不屑。也将永远不服气,那个恶心的小东西有一天比我厉害得多。但我们知道,亲情有时候是一种得过且过,我们尽量地去维持表面的温度和亲和,最终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要成为什么样的父亲,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我看梅尔罗斯的时候,我只想回到小时候,同他一起重新成长一次,告诉自己,在那些不甘的时候,拿出双份的勇气去反抗一下。
答应我好吗,就这一次,
你的人生不是父亲的复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