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律导演的新作《群山:咏鹅》围绕男女关系展开,以爱情为背景,在轻松的氛围下探讨了东亚政治,人性等多重命题。
影片的叙事采用了从中间开始的方式,以允永和松贤到达群山开始,在叙述完群山的故事后再以跳剪将视角切回到首尔后允永的生活,在77分钟时才以隶书呈现出影片的标题《咏鹅》,继而将时间线拉回最初,在首尔允永与松贤偶然相遇,约定并前往群山。由此,这个本是由首尔开始,首尔结束的故事以群山开始,群山结束的方式得以呈现。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这句话在影片中多次出现。允永感觉来过群山,如此询问过药店女孩,松贤表姐,松贤如此询问过旅馆社长,朝鲜族女人在群山如此询问过松贤。一方面,这种问话有搭讪的意味,例如松贤的询问目的主要在此。另一方面,导演借此似乎想要表达现实的不确定性。在《春梦》中,导演以梦与现实的模糊界限表达,在《庆州》中,导演以混淆现实与回忆表达,而在《咏鹅》中,他选择了以这句略带戏谑性的话呈现。“电影是关于时间与空间的艺术。”这句被许多人奉为圭臬的话在这部电影中得到了很好的呈现。至于朝鲜族女人的问话中体现的东亚政治问题,笔者会在下文予以分析。
导演通过这部电影全面地展现了韩国老人,韩国年轻人对于朝鲜族及中国的态度,以及韩国人(或者更多是导演?)对于日本的态度,朝鲜族人在韩国的生活状态。韩国老人对于朝鲜和朝鲜族,中国人抱有敌视态度,他怀念曾经的朝鲜战争时的战友会,认为是朝鲜族人毁了韩国。但他对台湾抱有好意,而认为大陆是中共。相比之下,年轻一代对于中国则抱有包容甚至是欣赏的态度,“赤色分子”变成了一个调侃的词汇,他们看到中国的飞速发展,对于尹东柱诗人生活的延边抱有向往。对于日本的侵略,导演的态度是认为他们无法被原谅。旅馆社长不租给日本人房间;允永看日军侵略照片展,导演给予了照片特写;松贤在日式佛寺拜佛,允永显出不满的表情。在佛堂中弹奏钢琴,这种东方与西方混合的方式着实透出了可笑之感。朝鲜族人在韩国做着最底层的工作,不被韩国人当做同胞,被大多数韩国人轻视,还有一些人,以争取朝鲜族人权利的名义,进行欺诈煽动性的募捐,更增加双方对立性。韩国人国民诗人的后代,拥有尹东柱诗中的名字,却在韩国做着仆人。导演揭示了这种现象的荒谬,传达了他对于朝鲜族同胞生活境遇能有所改观,得到关注的期望。
影片中红色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与影片整体气氛并不协调,却极为关键。暗室中的红色,营造男女间暧昧而又危险的气氛,松贤在这种情况下骗社长自己丈夫死了,诱惑他,红色充当了气氛的助推剂。允永进入暗示窥探社长秘密,在逃离时捡到了自闭女孩掉落的红色人偶。红色是情感的联系,是过往悲伤经历的象征。坐在练歌房前,松贤的红色高跟鞋,则有情欲的意味。艳丽的红色,推动了影片情节的发展。
这部片子的摄影个人认为是张律所有作品中最好的一部。监控画面的使用,监控前的观者与监控中人物,使影片在黑白,黑红,与彩色画面中任意切换。几个摇镜头都处理的比较短,没有《庆州》中大量摇镜头过长所带来的疲惫感和眩晕感。去观看尹东柱的纪录片前高空的俯拍体现出开阔感,契合了诗人在逆境中依旧对于“星星,诗,美”追求的开阔胸怀。而旅馆进门后走道狭窄,景框呈现出逼仄之感,旅馆中营造了压抑的氛围。允永探访无人的房子通过一个长镜头来处理,镜头先跟拍允永进门,出门,再转180度,右转90度,一段空镜头后允永再次出现,又从镜头中消失,再一段空镜头后允永再次在窗户中出现。这样就更可表现其观光客之感,增加探访的趣味性。允永与女孩监控室中的进出躲藏也同样采用一个长镜头,增加了紧张感。
中国元素散落在影片中。学孙悟空的男人,发武术传单的人,中国餐馆,中国白酒,还有那首被朴海日诠释的搞笑而又悲怆的《咏鹅》。男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的观念,在张律的作品中屡屡体现,符合中国传统文人的观念。虽然是韩语作品,但张律的影片中总有中国文人的气息。这种感觉,在华语片导演中也极少存在。
影片还传达了导演对于胶片时代的热爱。社长对于胶片的喜爱,拐角处关门的影碟店(应该是吧,没有翻译,本人韩语也不太好),允永偷走的胶片也使人联想起《胶片时代爱情》中朴海日饰演的偷走胶片的工作人员。
影片的氛围既轻松,又沉重。男女之间的一些点,非常有趣。允永和松贤在隧道中的谈话,当松贤对他笑骂出那句话时,我笑了很久。而影片的总体氛围却是悲伤的,允永孩童式的做法常常不被理解,在首尔时,有游离于人群之外的边缘感。
《咏鹅》中,张律导演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女孩子,常常充当了宁静与美的化身。“你在哪里,哪里便是故乡。”老人的话个人认为有导演独白之意。张律的电影中总有浓烈的客子感。于此同时,他也一直呼唤着美,渴望这人们像尹东柱诗人一样,在牢狱中也能以一颗向往美的心灵,从小窗中望向遥不可及的天空,写下:
“一颗星星是憧憬,一颗星星是诗意,一颗星星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