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镜头下晴朗而辉煌的伊朗高原,一个富于隐喻色彩的、关于生命、死亡与代际赓续的深沉丰富而温情克制的叙事。令人叹为观止的、纯熟而举重若轻的纵深调度和丰富的镜头运动,摄像机视点在标志性的半俯拍视角下跟随人物的运动渐次越过村落层叠的院墙,整饬而干净的长镜头让我想到安哲罗普洛斯。考究而精准的构图和具有油画般质地的明亮色彩,阿巴斯几乎创造了一种古典式的、坚固而永恒的电影美
阿巴斯镜头下晴朗而辉煌的伊朗高原,一个富于隐喻色彩的、关于生命、死亡与代际赓续的深沉丰富而温情克制的叙事。令人叹为观止的、纯熟而举重若轻的纵深调度和丰富的镜头运动,摄像机视点在标志性的半俯拍视角下跟随人物的运动渐次越过村落层叠的院墙,整饬而干净的长镜头让我想到安哲罗普洛斯。考究而精准的构图和具有油画般质地的明亮色彩,阿巴斯几乎创造了一种古典式的、坚固而永恒的电影美学风格。
阿巴斯有意营造某种叙事上的间离感:与记者(“工程师”)对话的人的形象多数时候被隐去,经由手持电话的交谈只有一半内容可被观众听见,摄像机从不顺从记者的视线移向被看的事物。而另一方面,阿巴斯又设置了大量对话文本的重复和前后情节的同构,试图进一步对叙事性加以消解,建构一个生活回环重复和死亡徘徊接近的象喻。
记者走入黑暗、向女孩讨要牛奶的情节可能是全片最为精彩的段落。牛奶某种意义上或许隐喻着生命的活力:一个与乳汁相联结的、有关生命的古老意象(策兰《死亡赋格》:清晨的黑牛奶我们晚上喝)。影片的主题似是讲述死亡,记者一行人也本是希望拍下记录葬礼仪式的影像;但牛奶意象却串联起影片叙事的另一个侧面:昨天还未临产、今天业已分娩的妇人接过记者手中盛装牛奶的白锡罐;山顶墓地的掘井人讲述来看望他的女孩带来的牛奶和爱情;十六岁的女孩在微暗的灯光中沉默地挤出牛奶、记者缓慢地朗诵炽烈的诗歌。当衰老折磨着老妪的同时,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的村庄里,婴儿呱呱坠地,少女心怀期许,生命生生长流,一如影片结尾死者的胫骨随着水流流向无尽的闪着波光的未来,死亡与生命相互对照和平衡,为全片赋予了某种微妙的轻盈。The wind will carry us,一个精准而富有深意的片名。
读研时,和初恋时隔五年以后在北京重逢。那时她已工作,我还在读书,常常在教室里接到她的电话。时隔多年,她笑的声音依旧纯真活泼像清泉,她见到我仍然兴奋得有说不完的话。
我们走过五道口灯火流动的街市,在书店里买过一本法语辞典,她带我去过一家有鲜竹笋的火锅店,还在麦当劳里用笔记本一起看了场电影。
读研时,和初恋时隔五年以后在北京重逢。那时她已工作,我还在读书,常常在教室里接到她的电话。时隔多年,她笑的声音依旧纯真活泼像清泉,她见到我仍然兴奋得有说不完的话。
我们走过五道口灯火流动的街市,在书店里买过一本法语辞典,她带我去过一家有鲜竹笋的火锅店,还在麦当劳里用笔记本一起看了场电影。
我挑选的电影是诗人和导演阿巴斯的随风而逝,片头荒凉的伊朗高原,她似乎有点难融入。忽然间,她的母亲打过电话来,听见她坚定的说,我和CB在一起呢。电影只看完一小段,诗意的部分还没有展开,送她回合租的地方告别。那年,我感到我们彼此之间,彼此由于六年时空——或许还有大学的不同经历——产生的细微的隔阂。
原发布于微信公众号“看那冬至”,编者【非常期待】反馈和讨论
原发布于微信公众号“看那冬至”,编者【非常期待】反馈和讨论
. 写观后感的时候,正好赶上窦仙儿新出了一首《千字文》。这歌听得人迷迷瞪瞪、云里雾里,听完像失了智一样,恍惚间觉得像一个憋了很久的屁,一下子释放出来,很舒服。想到这,突然觉得好电影和好音乐是一样的。
阿巴斯的《随风而逝》与窦仙儿的《千字文》明显都带着实验性质。就像阿巴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讲的,他在正式拍
. 写观后感的时候,正好赶上窦仙儿新出了一首《千字文》。这歌听得人迷迷瞪瞪、云里雾里,听完像失了智一样,恍惚间觉得像一个憋了很久的屁,一下子释放出来,很舒服。想到这,突然觉得好电影和好音乐是一样的。
阿巴斯的《随风而逝》与窦仙儿的《千字文》明显都带着实验性质。就像阿巴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讲的,他在正式拍片的时候,手里只有两页纸的提纲和一种非常模糊的感觉。如果不是那个伊朗的村子吸引了他、完成了他的电影,这场试验将永远会像一个屁一样,在脑袋里憋着。
在118分钟的观影过程中,我脑袋里反复在思考一些关于“意义”的问题。比如,那个摄影师去村子里拍葬礼的意义是什么?电视台要准备这样的殡葬主题的材料的意义是什么?主角同事每天睡觉的意义是什么?村子里的男人们每天兼着三份工的意义是什么?... ...最后,还有一个终极问题,电影中无处不在的“风” —— 那些山上的呼啸、树叶的摇曳、麦浪、被吹起的衬衫与土布,它们的意义是什么?
一开始,只觉得本片是对那些做事只求意义的现象的绝佳讽刺。有人扫大街,有人干农活,有人炒股票,有人当老板,我们本来就都是一样的。但一切问题从一场塌方、一个葬礼开始,有了不同的方向。当生命的一切注定将会像死亡一样,随着风声消逝,像屁一样无意义,生命本身被否定了。电影中,一个大人讲:人像机器一样,如果不工作了,就相当于是死了。此时我们被一种巨大的虚无感震慑住了,像木鸡一样梗住了。“人应该是机器,还是应该是人本身?”这种生命意义的丧失感就像死亡恐惧一样,把大脑憋住了。
其实,人们不断地讨论意义,这件事本身就是无意义的。意义只能在关系里被赋予。甚至在极端情况下,当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时,这个人就是无意义的,或者说意义不存在了。此时,意义的本身被否定。
现代社会之所以如此强调意义,是因为人们的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复杂多变。关系随时产生,又随时破灭。诚信与契约成了空文。人们被强行赋予关系,被外人消费,也被外人消解。意义变成了一种商品,一种利益结合,变成了可以定价的东西。
生命的价值被一场场诉讼里的赔偿金不断称量。工作被收入、权力、影响力不断称量。孩子被成绩单、证书、颜值不断称量。
意义被赋义消解了。
当一切都无意义时,与屁何异?所以这篇讨论电影意义的文章本身,就像是在放屁一样,没有意义。发出来也会被人评论 —— “什么玩意儿”“没有价值”,被强行放入某价值标准中评判。
让电影成为电影本身,让音乐成为音乐本身,把好电影与好音乐像屁一样,放了。
神一样的阿巴斯,谜一样的影片,真可以说是“观影两小时,思考一辈子”。
另外吐槽一下评论区一水儿的装逼评论,几乎没有人说到点儿上,都是在影像概念上和所谓重复风格的二逼解读,却没有人真正的焦点放在男主和死去的老人身上。
先说几个谜题,为什么工程队的男人不停的跟男孩儿向导病重老人的事情却从来
神一样的阿巴斯,谜一样的影片,真可以说是“观影两小时,思考一辈子”。
另外吐槽一下评论区一水儿的装逼评论,几乎没有人说到点儿上,都是在影像概念上和所谓重复风格的二逼解读,却没有人真正的焦点放在男主和死去的老人身上。
先说几个谜题,为什么工程队的男人不停的跟男孩儿向导病重老人的事情却从来不去看望老人?为什么男人每天上山打电活却从来无所事事?为什么他对墓地挖掘出来的大腿骨那么喜爱?为什么红衣少女见到男人转身就跑?为什么之后男人每天都要找人挤奶,男孩儿跟他说村里人都可以给他他却反而不去,直到找到红衣女孩儿,却对她吟诗?而红衣女孩儿回避他?为什么他会问向导男孩儿他是好人坏人?为什么他替男孩儿回答考试答案的时候错误的说成了“坏人上天堂,好人下地狱”?为什么他的同伴从来不跟他在一起最后无故消失?为什么同伴跟他抱怨村儿里待得太久事情却没有进展?为什么他替老太太下山买止痛药而第二天早晨男人自信满满的背着包儿准备离开,而恰巧老太太早晨去世的那么彻底?为什么他看到众人守灵的窗口,他的表情中隐藏着一丝喜悦的神情?为什么离开的时候他用自己的相机拍摄前去探望老太太的众多身着皂衣的夫人们,而他的表情。。。?
我没说我看懂了啊,我只是爱问问题而已,也许是我过度思考,但是绝对没有过度解读,看阿巴斯的电影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思考这些问题,而且能让我用很长时间里去体悟。
我承认我全程观影过程中,因为他大量看似无意的对白,数次走神,但是这么多问题在这里,却不去思考,随便在评论区拽几句看似高深的水词儿,在我看来对阿巴斯导演不是很礼貌。
阿巴斯这样的艺术家从来不注重叙事,他需要剧本吗?
工程师洗苹果那儿才记起原来早些年看过这片子,彼时应该是没看懂。
工程师和同伴们一直等着老人的死。等得不耐烦了,工程师把慢慢腾腾爬行的乌龟踢翻,一脚没中,还要再补上一脚。
没有特别专长的医生仿佛
阿巴斯这样的艺术家从来不注重叙事,他需要剧本吗?
工程师洗苹果那儿才记起原来早些年看过这片子,彼时应该是没看懂。
工程师和同伴们一直等着老人的死。等得不耐烦了,工程师把慢慢腾腾爬行的乌龟踢翻,一脚没中,还要再补上一脚。
没有特别专长的医生仿佛是个哲学家,他骑摩托车载着工程师颠簸在羊肠九曲间(海报那幕)时候的金句:“死亡是最糟糕的事。当你对着这个世界合上眼睛时,当你对着大自然的美丽和奇迹合上眼睛时,当你对着慷慨的上帝合上眼睛时,这就是说,你永远不会回来了。”
——“听说,那个世界很美。”
——“可是,有谁从那个世界回来告诉我们,是美还是不美?”“葡萄汁更美,我宁愿要现在,不要承诺。即使鼓声听起来很优美,我还是要现在…”
片尾工程师把骨头扔进河里。是啊,没有死亡是值得被期待的。
Ⅰ
《随风而逝》是伊朗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1999年拍摄的一部散文诗一样的电影,电影拍得很细腻,每一个场景里都有有一些非常有趣的细节,这些细节虽然游离于故事的主线之外,但是使电影拥有更丰富的质感。比如一只在地上滚动的苹果,一只滚动干粪球的金龟子,一只慢慢爬的乌龟,和村子里随处可见的鸡,公鸡或母鸡,还有小鸡仔。这些细节有的是精心构思的,有的是偶然之笔。
电影的故事是
Ⅰ
《随风而逝》是伊朗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1999年拍摄的一部散文诗一样的电影,电影拍得很细腻,每一个场景里都有有一些非常有趣的细节,这些细节虽然游离于故事的主线之外,但是使电影拥有更丰富的质感。比如一只在地上滚动的苹果,一只滚动干粪球的金龟子,一只慢慢爬的乌龟,和村子里随处可见的鸡,公鸡或母鸡,还有小鸡仔。这些细节有的是精心构思的,有的是偶然之笔。
电影的故事是一群人来到一个山村,他们来自德黑兰,听说这村子里有一个老妇人即将死去,就赶了很远的路为拍摄葬礼做准备。这个山村处于一个仍然保留着很多古老风俗的地区,其中有一个可怕的风俗就是人们会在葬礼上自残面部。在等待一个人的死亡的时候,他们品尝起山村里的草莓、苹果、茶和牛奶,还有从麦田里吹来的风和土。
电影的叙事非常散文化不容易概括它的主题和定义它的风格。如果非要定义一下这部电影的特色,那可以把这部看成是一部关于“洞察力”的电影。这部电影的主要内容都是主角细腻的观察,它就像一部第一人称叙事小说,主角在受限的视角中调动自己全部的好奇心去观察、聆听、感知、体验。
《随风而逝》的主角是工程师巴扎,饰演他的演员很有特色,架着一副圆圆的眼镜,双肩高耸仿佛一头鹰。整部电影也可以看成都是他的观察,他是一个一直在细心观察的人,他的眼神一直在眼镜片后面闪烁,非常警觉。电影里有好几个他凝神观察的特写镜头,每次拍完这个特写,摄影机就会移到他的位置继续进行拍摄,摄影机仿佛他的双眼,拍下了他所看到的。这样的主观镜头在这部电影里很多,每当他凝神观察时,电影画面都会有一种触动人心的感觉。
这个电影里除了那些完全以他所在的视角来拍摄的主观镜头以外,那些对着他拍下来的镜头也可以看成是他自我意识的一部分,就像一个人在想像中站在自己对面观察自己,观察自己的灵魂。
电影里有一个很有趣的镜头,就是他直接对着摄影机镜头刮胡子,而他背后是对面楼上的那个女人,她一边说话一边在绕毛线,从左边跑到右边。这个镜头拍下的画面如何理解?倒底是摄影机立在镜子的位置拍摄到的画面,还是这个画面就是工程师从镜子里看到的镜像?这是电影里那些非常古怪的一个镜头之一。
很多人物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身影,或者只能看到背影看不到脸。阿巴斯对声音叙事的功能情有独衷。他曾经说过:“现实空间有许多维度,但是当我们看电影时,我们只看到了其中之一:就是正对着摄影机的这个。画面之外的声音提醒我们还有其它的维度,而这些是我们无法依靠银幕画面所呈现出来的……画面之外的声音证明了一个事实,就是当我们闭上眼睛,世界仍在运转。”他在这里匠心独运而又不刻意为之,该隐的隐,该显形的自然也让它们显形,完全不露声色。正如他喜欢的一句佛教箴言:智慧从不闪光。
阿巴斯导演的电影基本上都是纪录片风格的纪实影片,但是《生生长流》、《樱桃的滋味》和这部《随风而逝》就是第一人称叙事的手法拍摄的,而像《特写》、《何处是我朋友的家》、《橄榄树下的情人》则是第三人称叙事。前者,故事都有一个主角,摄影机就像是主角的眼睛;而后者,摄影机并不依赖于某一个人的视角来呈现影像,摄影机超然于外。
电影虽然在一开始也使用了很多主观镜头,但是并没有让人觉得这是一部很特别的电影,它真正把观众带进观察模式的镜头是在影片放映了20分钟之后,摄影师来到村里的一个茶馆。当他坐下并挨了老板娘一顿训斥之后,画面外有人停车并和老板娘吵了起来,这时候,他开始来回注视,并注意到对面坐着个也在来回观察的老人。之后老板娘夫妇也一左一右地开始吵架,他又开始来回观察他们俩,他掏出相机,老板娘则在画面外不让他拍照。然后那老人被人喊走了,他的眼光也随着老人移动,最后人也追了出去,相机也忘了拿。这个用声画两个维度分别构建的场景立体感很强,而其构建的逻辑或先后顺序完全建立在工程师的注意力之上。之后工程师的注意力也成了声画剪辑和摄影创意的基础。
Ⅱ
这部影片的内容就是一个人慢慢观察和熟悉这个陌生的山村的过程,就好像一次意识的觉醒。
它常常让我想到彼德·海斯勒(何伟)的《江城》,这本书写一个到重庆涪陵支教的美国人慢慢熟悉一座陌生的山城的过程,同样是一个意识觉醒的过程。这个过程很有趣,会有一种天然的模进,一些主题重复出现,次第展开自己的全部内涵。先前只是一面之识的人慢慢变成了朋友,一些陌生的门向人打开,披露它原本神秘的内部空间。
工程师每天都要到一个处于高处的墓地去接打手机,因为只有那里才找到信号。墓地里有一个人正在挖坑,他也和那个老妇人一样一直没有露面,但是每次工程师到墓地去打手机都会与他说几句。第一次他说自己“一个人工作”,这样使工作变得简单,工程师同意的话,因为他自己的三个同事的确让工作变得复杂。第二次,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突然从坑里爬出来跑掉了,跑得比害羞的兔子还快。工程师就取笑挖坑的人,说“一个人工作”虽然累但更有优势,因为“一个人工作”无人打扰……最后,挖坑的人因为塌方而被埋在土里,要不是工程师恰好在,他一定完蛋了。这个事件是对“一个人工作”这事又提出了新的看法,就是一个人挖坑会非常危险!
挖坑的人叫尤素夫,他和他的十六岁的小女友一样单纯,这在他们和工程师的对话里表现的很清楚,而且他们俩的单纯在电影里相映成趣。当工程师抱怨他们的工作遇到了困难,要是也能用一只镐搞定就好了。他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搞到一把!工程师说他要的不是那种镐。后来工程师到他女朋友家找牛奶并且给她读诗的时候,问她认不认识弗汝,她说:认识。他问:谁?她说:高哈的女儿。工程师说他说的并不是这个弗汝,而是一个女诗人。
村子里那位快要死去的老妇人,已经活了一百岁,她的儿子,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每天呆呆地守在她的门前。全村子的人轮流送汤给她喝,这是村子里的风俗,如果她喝了谁家的汤谁家的心愿就会实现。工程师一直在打探她的消息,但是完全搞不准她怎么回事,村里人送给她的汤,她有时喝有时几天不喝,因此无法判断她是因为要死了无法进食,还是单纯嫌弃那些汤!但是最终,在喝了医生给他开了一些需要冲服的药片(也是一种汤)之后,她终于去世了。原本她住的那间阁楼门前总是摆着两双鞋子,现在则摆满了鞋子。
工程师当然很喜欢影片中那个小男孩,但是他太喜欢逗他,喜欢说反话,最终还是把他得罪了,失去了他的信任。这个过程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非常有趣,虽然遗憾。这个小男孩身上带有村中居民纯朴的本色,他非常诚实,对待生活非常严肃。阿巴斯导演的很多电影关注儿童和青少年,在他的电影《何处是我朋友的家》和《让风带着我起飞》(编剧)中,小孩对待生活的态度都比大人还严肃。
Ⅲ
工程师很喜欢诗。影片一开始,在他们去飞车奔往那个隐藏在群山中的小山村的路上,看到了道旁稀疏的树木,他就朗诵了一句诗:“树旁是一条树木繁茂的小路,苍绿美好甚过于仙境。”
在他与那个迎接他们的小男孩一起走在村子里的小巷时,听说这个非常漂亮的白色的山村取名叫黑谷,他想起了另一句诗:“当你不幸变得浑浊……”小男孩接口说:“……甚至圣水也无法洗净。”这让工程师大为惊奇,也许正因如此,他开始不断用反话和古怪的问题和小男孩开玩笑。
再到后来,在一个漆黑的地下室里,挖坑人的女友给他挤牛奶,她家的牛养在一个漆黑的地下室里。可能是为了避免尴尬,工程师提议给她背诵一位女诗人的诗,一首优美的爱情诗:“……我的夜晚全然充斥着痛苦,你听到影子在低语吗?这份快乐对我感到很陌生,我只习惯绝望。听,你听到影子在低语吗?这个夜晚一些事情正在发生。月亮赤红焦虑,附着在随时可能倒塌的屋顶上,乌云,就像一群哀伤的女人们,随时等候雨的降临,一刹那,云开雾散,黑夜在颤抖,地球停止了转动,窗外,有一个人,在为你我担忧。你,在你的温室,放上你的双手,那些温暖的记忆,于我的手心,用你的双唇,饱含生命的温暖,来触碰我的双唇。风会带着我们走……”
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也是电影的主题:人生苦短,该享受时要尽情享受,不必为过去和将来烦恼,风自会带着我们走。
阿巴斯导演也是一位诗人,他一生写了很多诗,像日本的俳句一样短小精悍,诗里处处透着敏锐的观察和淡泊生死的意境。他喜欢古波斯大诗人海亚姆,就是《鲁拜集》的作者。《鲁拜集》中有一首诗:
飘飘入世,如水之不得不流,
不知何故来,亦不知来自何处;
飘飘出世,如风之不得不吹,
风过漠池亦不知吹向何许。
这句诗正好可以回答那个著名人生诘问:“我从哪儿来,我是谁,我往哪儿去?”只有风知道,风自带着我们走。阿巴斯提到过《鲁拜集》,他这样评价海亚姆:“他的四行诗就是对生命的永恒礼赞,但却伴随着无处不在的死亡,死亡帮助他握住了生命。”
人对死亡越警觉自然也会对生命越警觉。海亚姆的诗一方面让人警觉人生短暂,死亡必然到来,另一方面他又把死亡描写的很有诗意,人死后并不可怕,只不过是变成和尘土一样的东西,还有可能被人制成精美的陶罐。人面对死亡的态度是:既要警醒又要无所畏惧,只有这样才能品尝到生活的甜美。对人来说,过去已逝只留回忆,未来可待但道路不定,唯有当下才是可以真正品尝到的。影片中最后出现的老医生,他的生活态度和他吟唱的诗句也表达了相似的精神:“他们告诉我她就像来自天堂的女神那般美丽,但我说,葡萄美酒更好喝,现实要好过山盟海誓,还有那来自远方的优美鼓声……
在这部影片的最后,工程师将那根枯骨扔进小河,然后严肃而悲壮的音乐响起,枯骨缓慢地经过两头正在啃青草的小羊,它们茫然不知,只顾埋头享用天赐的美食。这个结尾也在表达那些诗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