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威尼斯电影节上,《正发生》以毋庸置疑的优势拿下了金狮奖。影展结束后,我和朋友们一起讨论了这次影展最喜欢的电影:我最喜欢《正发生》,男朋友最喜欢《上帝之手》,gay蜜最喜欢《犬之力》。原因都只有一个——这三部电影对我们来说代入感太强了,而它们又恰好代表了三种不同的性别视角,是他者难以体会的心境。作为女性,我喜欢《正发生》,因为它足够坦率地掀起了女性感想不敢言说的悲剧:捍卫我们的子宫,究竟要经历多少伤痛?
作为一部法国电影,《正发生》继承了同年夺得金棕榈的《钛》的真实、残酷、裸露和直白,在电影节展映期间,一名影评人甚至在观影过程中因为对某些镜头感到不适而当场晕倒,被救护车送去医院急诊。《正发生》叙述了一名意外怀孕的女学生安妮的经历,60年代的法国,堕胎仍然是一种违法行为,为孕妇进行堕胎手术,会让医生和孕妇都面临牢狱之灾。一如电影名《正发生》这三个字所阐述的那样,从安妮在笔记本上记录下第一个数字开始,怀孕的焦虑、女性的社会压力、来自外界的羞辱以及身体的痛楚,超越了电影线性时间和历史界限,影射在当代现实社会当中。
生育虽然说是一件普通人在二十多岁以后才会真正面临的问题,但是对大多数女性来说,她们早在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已经被灌输了一种想法:长大以后,她们将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名妈妈,就像她们妈妈的命运一样。没有人会在女孩小的时候告诉她们,身为女性是否有选择成为妈妈的权利;在她们长大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拒绝成为一名妈妈。生育的代价和养育孩子应当具有的责任感在社会的审视下被刻意淡化了:它仿佛是每个女人按照人生轨迹过日子时必要经停的一个驿站,到了发车时间刷完票以后,人生才可以顺理成章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女孩的小火车终于行驶在了成为母亲的车道上,才会发现,生育事实上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一旦试探性地打着灯开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变道的可能。
这就是为什么波伏娃说,“一个人并非生下来就是女人,而是逐渐长成了女人”。
显然,怀孕过早地出现在了安妮人生列车的轨道上,她想要让自己的人生变条道。她本是文学系最出众的学生,渴望通过学习来改变命运,走出无产阶级家庭的困境;她沉溺于文学,留恋萨特和加缪畅谈自由的书页;在灯红酒绿的夜晚,她可以始终保持清醒地淌过那些渴望她的男人们,坚定地掌控自己的生活。安妮的目标很明确:为了能够继续学习,她必须要冒险堕胎。无论要经受多少身体上和健康上的折磨,她都渴望逃离,是因为只有这么一条道路,才能逃离整个社会为妇女设下的永恒不变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