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与导演意志
莎翁的《麦克白》讲述的是一则命运悲剧,究其悲剧成因的主源,无疑为一种性格蒙上了审慎的罪名,三女巫的所谓命运预言,揭示了麦克白与麦克白夫人一直以来的野望-权力的渴望,且为其野望的实现作了充分的背书。
权力-欲望,无疑是一种极端的属己之物,拥有权力并永远拥有权力,才能让权力一直保持属己的属性,所以在谋杀国王夺得大位后,麦克白患得患失除了所谓“罪行导致的良心煎熬”,更沉浸于属己之物哪一天突然不再属己的巨大恐惧之中,最终在二次听信女巫预言的应验后,决心反抗“命运”,最终命丧剑下,永远拥有变成了永远失去,恰如第一次预言并没有明讲,但暗示的惨淡结局。
那么,对于电影来说,什么是其极端属己之物呢?众所共识的应该是光与影,此处光影对于电影的属己之归属,应该视为一种电影区别于其他艺术而独属于电影的“本质”特征。对于戏剧来说,舞台与表演看起来就是归属在戏剧上的极端属己之物,而也可以打上独属于戏剧的“本质”特征标签。
乔尔科恩这版翻拍,与奥逊威尔斯、黑泽明、波兰斯基等众多翻拍相比,更突出上述的电影与戏剧各自很“本质”方面的属己之物的结合:表现主义浓重的光影设计 与 人物时刻都深厚的舞台表演。此时呼之欲出的问题就是,两者的结合究竟达成了什么?如果答案是只是达成了一种特殊的风格或作者风格的延续,或者只是巴赞意义上借助场面调度手段达到的一种舞台戏剧片的话,那么两者结合的后果与只有一者充分发挥达成的效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毕竟两者结合如果只能有造句构建的、精神分析式心理学的、存粹认识与现实的所谓根本矛盾的等等,都根本不会对现实生活造成麻烦,所以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答案是电影所谓从戏剧而来,通过对故事的孕育,最后超越戏剧达成不朽来说,这种故事的不朽就不是戏剧可以经验的东西,因为舞台和舞台表演是戏剧必然需要的基础,而成为了电影就脱离了戏剧“本质”本身,成为了对电影本质的把握。这种把握是当然是一种知识和认识的把握,是靠电影对故事的理解、体验和经验留存下来的东西,而依旧是电影的属己之物,也代表了电影本身吸取其他所有艺术而来的综合性来源,其实就是很难脱离其他艺术形式,永恒留存的属己性。
与其永恒属己对照的是,与麦克白听到第一个预言后,被预言激发自己对于权力的贪恋,但权力最后却不属于自己,属于另一个同僚的子嗣,在听完第二个预言后,甚至连麦克白自己的性命与命运,其评判标准都不在自己手中,而需要冥冥之中会“行走的森林”,与并非女人诞下的战士等外在决定。如此的评判标准不是认识、不是把握、不是理解、甚至都不是经验,而真正超脱了属己之物,落到了相信故事现实能真正深植到生活之中,而不是知道故事现实可以贴合到生活而已,才真正相信电影可能性的信念。
莎士比亚取材于贺林谢德的《编年史》改编的《麦克白》, 描绘11世纪的苏格兰,原著中的英伦三岛和莎翁彼时的英伦三岛,理所应当应该全是盎格鲁-撒克逊的白人,在今世今日,科恩选用了丹泽尔·华盛顿和很多黑人演员来重新搬演麦克白的悲剧,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短暂超越莎士比亚“属己”的知识,这种短暂的超越或许不美好、不太现实、甚至充满很多被人误解的硬性教条、充斥着让人看不出的某些智慧,但情感确实真实的,戏剧和电影的“本质”在这争斗,此消彼隐之中,一种实际能看到的真实,从争斗的解蔽里油然而生,而不需要去想,更不需要知识化、或理论化的整全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