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会沉默。当游戏厅小混混压榨他,工场看门狗咬他,闹事厂工莫名要揍他,警察训斥他,父亲生病住院,做衣服的少给钱,他更多的是沉默,顺从。连想搭讪商店女店员,人家也懒得看他一眼。他没什么朋友,没什么爱好,做衣服挣点钱似乎就是这个年轻人生活的全部。他的懦弱暴露无遗。直到他拥有了一件警察的制服。他的黄金时代来临。他拦车敲诈,约会音响店的售货员,他一下如此成熟老练。阳光照在女店员趴在他的胸脯上,照在约
他只会沉默。当游戏厅小混混压榨他,工场看门狗咬他,闹事厂工莫名要揍他,警察训斥他,父亲生病住院,做衣服的少给钱,他更多的是沉默,顺从。连想搭讪商店女店员,人家也懒得看他一眼。他没什么朋友,没什么爱好,做衣服挣点钱似乎就是这个年轻人生活的全部。他的懦弱暴露无遗。直到他拥有了一件警察的制服。他的黄金时代来临。他拦车敲诈,约会音响店的售货员,他一下如此成熟老练。阳光照在女店员趴在他的胸脯上,照在约会的旅馆床上,他没有笑,也在沉默,但他惬意极了。他一下握住了生命的关键。握住了自己的命脉。这个世界其实也很简单,只需一件警察制服。所以他可以暴揍工场大门的看门狗,那狗不敢乱吠。当真正的警察识破他时,他吓破了胆。黄金时代很快结束。那个温柔的姑娘原来也如此不堪。生命又回到没有大镜子反光的至暗时刻。红衣姑娘还在等待,生活也在等待。白天终于等到暮色将至。谁知道谁能等来什么。白衣清新,牵手温柔如阳光荧光街色。红衣热辣,一次次被粗暴镇压无力挣扎无泪撕扯。两个世界终是相通的,隐痛,无非是想握住更多的力量。平平淡淡,也就如此。悲哀吗,幸福吗,似乎青春也就多了一段刺激的时刻便偃旗息鼓。看穿了身边的人,也看不穿生活。他还是在那个铁皮房里,剪裁几件衣服,丈量未来的时光。殊不知,连给自己,他都没做一件合适的衣服。
前段时间在直播间里,演员嘎子哥谢孟伟连线了潘长江,潘长江对他进行了语重心长的教育。
他说作为一个演员第一应该好好磨练演技,不接烂片,第二不要蹚直播的浑水。
潘叔的一番话说得谢孟伟痛哭流涕,大有痛改前非、重新起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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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在直播间里,演员嘎子哥谢孟伟连线了潘长江,潘长江对他进行了语重心长的教育。
他说作为一个演员第一应该好好磨练演技,不接烂片,第二不要蹚直播的浑水。
潘叔的一番话说得谢孟伟痛哭流涕,大有痛改前非、重新起航的意思。
两颗星给场面效果,其实场面真心是震撼的。至少飓风还是感觉真实的。
但是说到剧情内容真的强差人意,想一个内容播一个剧情,跳跃性太高。不知是剪辑师的锅,还是导演真心思想跳跃。
最后坏角是什么时候发现另外两辆车的是主角的接着杠上的??这个真心有待思考。
跳跃性太高。我的脑袋缓不过来。求大神帮忙解决。
两颗星给场面效果,其实场面真心是震撼的。至少飓风还是感觉真实的。
但是说到剧情内容真的强差人意,想一个内容播一个剧情,跳跃性太高。不知是剪辑师的锅,还是导演真心思想跳跃。
最后坏角是什么时候发现另外两辆车的是主角的接着杠上的??这个真心有待思考。
跳跃性太高。我的脑袋缓不过来。求大神帮忙解决。
央视今天接档《县委大院》播出了《破晓东方》,可是演员的状态明显比《东方》时差了好多啊,唉,滚滚长江东逝水。。。
听说原剧名为战上海,后来改为 欲晓东方,现在又改为破晓东方。剧名也是一波三折。不知道小伙伴们是否在追这个剧,很奇怪感觉没有听到什么宣发突然就播了。
片头片尾里依然出现了上海市民早上起来看到秋毫无犯,以各种姿势出现在街上睡着的战士们。也依然会讲述“金融战”。<
央视今天接档《县委大院》播出了《破晓东方》,可是演员的状态明显比《东方》时差了好多啊,唉,滚滚长江东逝水。。。
听说原剧名为战上海,后来改为 欲晓东方,现在又改为破晓东方。剧名也是一波三折。不知道小伙伴们是否在追这个剧,很奇怪感觉没有听到什么宣发突然就播了。
片头片尾里依然出现了上海市民早上起来看到秋毫无犯,以各种姿势出现在街上睡着的战士们。也依然会讲述“金融战”。
不知道会比以前的描写有些什么样的深度或者广度。
《五彩繽紛》讓不散觀影團的夥伴們齊聚一堂,來到首都的中心影院觀賞一部走心的電影??。故事講述的是關於失讀症、關於家庭、關於母愛的故事,讓我瞭解到我們身邊還有這麼一個群體,一部影片在艱難、希望與失望中派回,母親為了孩子的未來做著一次次自我挑戰,用自己的一切去要搏那一線希望,異國他鄉、語言障礙一道道困難接踵而來,而燃起希望的依舊還是她最愛的孩子,而最讓她欣喜的
《五彩繽紛》讓不散觀影團的夥伴們齊聚一堂,來到首都的中心影院觀賞一部走心的電影??。故事講述的是關於失讀症、關於家庭、關於母愛的故事,讓我瞭解到我們身邊還有這麼一個群體,一部影片在艱難、希望與失望中派回,母親為了孩子的未來做著一次次自我挑戰,用自己的一切去要搏那一線希望,異國他鄉、語言障礙一道道困難接踵而來,而燃起希望的依舊還是她最愛的孩子,而最讓她欣喜的是最後的希望,當得到肯定的那一刻她懂得了失讀症不是廢人是超人!她也因此勇敢的面對了自己!一部走心的電影,一部願意關愛的電影,時不常還會有些零星的喜感橋段,讓這部電影深得我心!影後我們還有幸與身在美國的導演對話聊天,聽了導演的心得才知道這部電影對導演的意義,沒有真實經歷、真情實感真的拍不出來很多用心的細節,《五彩繽紛》不錯的影片,歡迎大家12月4日影院觀看!感謝??不散,讓我們下期不見不散!
今年,国内影视界会时不时地跃出黑马导演来,比如贾玲和她的《你好,李焕英》,殷若昕和她执导的《我的姐姐》等。
今天在这里不谈贾玲,也不谈《我的姐姐》,而是要认认真真地聊一个帅哥级的男导演,今年才33岁的武雨泽!
今年,国内影视界会时不时地跃出黑马导演来,比如贾玲和她的《你好,李焕英》,殷若昕和她执导的《我的姐姐》等。
今天在这里不谈贾玲,也不谈《我的姐姐》,而是要认认真真地聊一个帅哥级的男导演,今年才33岁的武雨泽!
1.喜欢伍子胥差不多有二十年了,一直热衷于搜集他的相关资料。在接触这一版伍子胥之前,我已经看过了樊志起等许多演员的演绎,有慷慨动人的,也有与原始人物形象相去甚远的。常听人说吴刚版伍子胥的感觉最好,看过之后方知不是虚言。《东周列国春秋篇》的编导显然对伍子胥是有偏爱的,最后六集几乎可以算作《伍子胥列传》。除却我们熟知的故事,编导提供了一些超出传统认知的情节。而这些游离于史载和传说之外的情节,恰恰
1.喜欢伍子胥差不多有二十年了,一直热衷于搜集他的相关资料。在接触这一版伍子胥之前,我已经看过了樊志起等许多演员的演绎,有慷慨动人的,也有与原始人物形象相去甚远的。常听人说吴刚版伍子胥的感觉最好,看过之后方知不是虚言。《东周列国春秋篇》的编导显然对伍子胥是有偏爱的,最后六集几乎可以算作《伍子胥列传》。除却我们熟知的故事,编导提供了一些超出传统认知的情节。而这些游离于史载和传说之外的情节,恰恰使这一版伍子胥脱颖而出,光彩照人。应该说,吴刚版伍子胥初登场时的表演是中规中矩的,还没有好到令人叫绝的地步。何况楚平王与费无极那段的节奏又太慢。我漫不经心地看下去,伍奢被捕,伍尚返城,五马分尸的桥段直接把我震傻。《春秋篇》在央视首播时我还小,只看了一集,公子纠被巨物砸死及鲁国追杀管仲、隰朋将军飞身挡箭的血腥镜头,记忆犹新。编导似乎执意用这样的惨烈场面去奠定伍子胥的复仇执念。申伍临别那段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出戏,仿佛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把伍子胥的“我必覆楚”当回事。而到了昭关的一夜白头,与先前的黑发伍子胥判若两人。乍一眼还以为换了演员。【皇甫讷:这是你们家的客人?这是你给我找的弟弟?我怎么看他像我爹呀?东皋公:公子,你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样子?伍子胥:我......怎么了?】好吧,我承认皇甫讷的话颇有笑果。这种诙谐台词在《春秋篇》中很常见。而这个时候,吴刚的声音是嘶哑的,几乎能听出充血的感觉。然后他照了镜子,不可置信地撞头,痛心疾首地悲号:“天哪,我一夜未眠,竟愁成了如此白发!”此前,大量细节表现出了伍子胥的忧虑。东皋公请他用餐,他一开始吃得很斯文(倒不是要保持形象,恐怕更多是焦灼,或许还有难以明言的不信任),后来抵不住饥饿,渐渐狼吞虎咽,但很快就停止了,典型的食不甘味。夜里起坐徘徊,长吁短叹。于是形貌猝变成为一种必然。渔丈人那一段很舒服。渔歌的悠扬与伍子胥的慌不择路相映成趣。当他连滚带爬跳上船,一句“我当时哪有心思听您唱歌呀”,语气松弛下来。不禁觉得这个伍子胥也有寻常人的弱点,而这正是这一版能抓住人心的地方。吴市吹箫成了目击刺杀。朋友曾笑言,这个伍子胥有丐帮帮主的派头。几个小动作都设计得很巧妙:不动声色地把箫就地滚去,引起王僚的戒备,阻止了被离的暗箭伤人;而当庆忌杀气腾腾持剑走来,又急忙捧起讨饭的破碗笑得一脸无害。只是后面突然跳出个救命星专诸,画风不太对头,咳~李建义演技是好的,可这个专诸从造型到声音都让我严肃不起来。定计刺僚安排在一个雨夜。伍子胥困居专诸家,因王僚的出尔反尔而黯然神伤。公子光与被离前去拜访,承认了从中作梗,提出“我若为王必为先生伐楚”的交换条件。伍子胥不愿介入吴国的王位之争,有送客之意,怎奈计无可出。于是他走到门前,在电闪雷鸣中说了两句话:【伍子胥:我可以答应公子刺杀王僚。但是公子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啊。公子光:请讲。伍子胥:如果我在行刺王僚的时候死在了吴国,你还能帮我打回楚国吗?公子光:绝不食言。】这样的对话设计令我震惊,之前从没想过伍子胥还打算自己上。公子光挟恩,伍子胥却为复仇殒身不恤。吴刚的语气拿捏得非常好,缓慢而郑重,有不甘、无奈,也有淡淡的悲怆。他应当是愤怒的,为吴国贵族的欲壑难填(这一点在后来的《三约伐楚》中愈发明显),但是很好地克制住了。相形之下,公子光脱口而出的“绝不食言”显得极其功利、虚伪。连冷眼旁观的专诸母子都看出“这两人心怀叵测,伍先生复仇心切,答应了他们。如若刺杀不成,反而死在吴国,那可就冤了”。仗义每多屠狗辈。母子俩商议的结果是,让专诸代伍子胥去刺杀,“留下他,回楚国报仇”。是什么让奉母至孝的专诸毅然做出赴死的许诺?仅仅是激于伍子胥的不幸遭遇,拔刀相助;或者有感于伍子胥(历史上还有公子光,电视剧中不明显)的礼贤下士,有所报德吗?我们来看一下伍子胥为什么要选择吴国。春秋后期,能与楚国抗衡的大国,以晋为首,但此时的晋国政出多门,自顾不暇。吴楚同处江汉之地,势不两立,能因为边界上的一点小摩擦打得血流成河。而且,相对于周边国家,吴国的朝堂上还有空间,足以让远来的外国人立住脚并施展才华。伍子胥正是基于这些要素,才“说吴王僚以伐楚之利”的。公子光的刻毒之处就在于,他明着告诉王僚,“胥之父兄为僇於楚,欲自报其仇耳。未见其利”,也是暗示伍子胥,除非你助我登上王位,否则,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只是为一己之私,永远也别想灭了楚国。专诸母子当然也是明白的,伐楚对吴国有好处。可惜世人往往喜欢把伍子胥的行为定位为“鞭尸楚墓生前孝”,而非一个优秀政治家、军事家的明断。拿历史当戏剧看,实际上是有些狭隘化了。说到王僚,我并不认为他是僭主。既然寿梦的理想继承人是季札,改立长子诸樊后,兄弟间又有“欲传以次,必致国於季札而止,以称先王寿梦之意,且嘉季札之义”的默契,那么僚与光的继承权应当是平等的。公子光自以为乃父先立,所以他作为吴国长公子有优先权,这是依照周礼“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提出的收买人心的借口,在当时的吴国并不适用(而且这部剧中的王僚坦率大气,比阖闾可爱多了)。好了,回到电视剧来。《东周列国志》小说用这样一首诗交代了刺客团伙的筹备:“刚直人推伍子胥,也因献媚进专诸。欲知弑械从何起?三月湖边学炙鱼。”在此期间,吴楚边境又发生了战事,公子光受命出征,虽然取胜,但伍子胥的夙愿仍没了结。苦闷中的他独自去山水间吹箫,镜头由远及近摇过来,简直有了《笑傲江湖》的意境。专诸的鱼越做越好吃,一心覆楚的伍子胥度日如年,在公子光面前毫不掩饰其不满:【伍子胥:现在专诸已成烹鱼圣手,公子在王僚面前越发得到信任。若再不帮我打回楚国,楚王就要老死了。公子光:这……伍子胥:怎么?还是时机未到吗?公子光:嗯!啊!不是这个意思。你看呐,那天上的飞鸟,你为什么捉不到它呢?就因为它有羽翼。这吴王僚就是这样,羽翼甚丰。被离:对,庆忌、掩余、烛庸都是他的羽翼。公子光:对啊,那庆忌朝夕相随,掩余、烛庸又手握兵权,一呼百应。要除掉王僚,必先除掉这三个人。如若不然,就是刺杀王僚成功,我也很难安然在位。你说是不是?门客:公子,伍先生,好消息。伍子胥:什么?门客:楚王病死了。伍子胥:什么?公子光:楚王死了。他真的死了吗?门客:是。公子光:他死了。他死了。来,拿酒来。快!快拿酒来。祝贺伍先生!伍子胥:滚!父亲,哥哥,我为什么在此耽误如此之久啊?为什么不能亲手血刃独夫,车裂其身呐?反倒让他死在我攻打楚国之前。为什么让他寿享祈年,反倒让我的一腔悲愤无法宣泄。天啊,天啊,天啊——不公啊!】这里吴刚的表情变化与台词功底相当精湛,值得反复咀嚼。尤其到最后一句泣血向天时,诚贯神明,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应声雷雨交加。伍子胥在父兄灵前跪了三天三夜。他一定是想起了兄长临别时的嘱咐:“尔适吴,我将归死。吾知不逮,我能死,尔能报。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择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不可弃,名不可废,尔其勉之,相从为愈。”这样的选择痛彻心扉。后世的司马迁一再质问:死与生孰难?伍子胥决意令楚国陪葬。刚戾忍卼的他为刺僚制订了周密的计划,这一段的演绎霸气外露:【公子光:子胥,你怎么能三天三夜不吃不睡呢?伍子胥:当年被困于江中,乞食于街上,何止三天三夜呢?公子光:那光暂且告辞。这是……伍子胥:这是我为楚王、费无极准备下的。楚王死了,我只能拿他来鞭尸了。公子光:怎么?那你还要坚持打回楚国去?伍子胥:公子,助我伐楚的时机该到了吧。公子光:先生是不是又有何计策了?伍子胥:我伍子胥岂能白过这三天三夜?公子光:那就请先生教诲。伍子胥:现在楚王已死,新王还幼,楚国朝中无良臣,出战无良将,正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回去告诉王僚,趁楚国葬礼之际,出兵伐楚,一战成为霸主。你自己可以从车上摔下,使一足受伤,这样王僚就不会派你出兵了。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推荐掩余、烛庸为大将,再推荐庆忌去联系郑、卫二国,从王僚身边除此三翼,你就可以行事了。公子光:好。】鱼腹藏剑那段完全是恐怖片的节奏,不说了。值得关注的是古人对生和义的态度:【专诸:母亲,生死之际,儿不敢自作主张,儿的性命先属父母,后归伍公子。待禀过母亲之后,儿方敢从命。专诸母:不必说了。……专诸母:去吧。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不要误了伍公子的事呀。专诸:母亲,再让儿做点孝敬您的事吧。】老妇人以一死了却了儿子的挂牵,如专诸恸道:“母亲成全了你我。”公子光心急火燎地等着专诸来,口不择词:“这早不问晚不问,偏偏在这时候……专贤弟,老母应允了?”伍子胥重声道:“他老母死了。”借用一句名言:直接榨出了公子光华服下的“小”来。2.刺杀成功,阖闾即位。伍子胥满心欢喜地以为吴王可以为他践约灭楚了,结果阖闾又提出三个条件:一要一对举世无双的宝剑,二要先除庆忌,三要找到一位熟知兵法者。看得出伍子胥很不高兴,而且他表现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后人评价伍子胥时,每每嗟叹其性情太刚,喜怒形于颜色,不会和光同尘。剧中的子胥与阖闾之间是有嫌隙的,但这个分寸刚刚好,还不至于影响他们的合作。阖闾与伍子胥同坐一车去视察,后者坐在前者的右手边。这个细节很漂亮。我们知道先秦时除楚国外日常乘车(非作战)时是以左为尊。后来有一次夫差与伍子胥同乘,虽然末代吴王对这个老臣极不耐烦,但还是让他坐在了左手边。正当君臣二人忿忿地数落楚平王时,伯嚭也逃到吴国来了,一出场就惊了阖闾的驾。阖闾大怒欲斩了他,伍子胥力阻,手脚非常敏捷地跳下车(这时你会觉得年轻真好),道出了伯嚭的身份。后者说自己现在也是有国难投无家可归了,求伍子胥向吴王引荐。结果呢,没几分钟就露出了本性中的谄媚和残忍。伯嚭之于伍子胥甚至吴国,绝对是农夫与蛇的故事。铸剑和要离两段跳过。伍子胥乘车出城去寻找阖闾要的军师,在看到孙武的草庐时,露出了笑容。好清亮的目光,让人看着也快活起来。当年吴刚不满四十,伍子胥在吴越那群人里颜值最高,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潇洒。孙武的加盟使出兵伐楚步入正轨。左传记载:“伍员为吴行人以谋楚。楚之杀郤宛也,伯氏之族出。伯州犁之孙嚭为吴大宰以谋楚。楚自昭王即位,无岁不有吴师。”只是在大多数时候,同为戎首的伯嚭被忽略了,带路党的黑锅让伍子胥一个人背了。《春秋篇》还是有一些老戏里的脸谱化问题,反面人物如囊瓦等过于肤浅。有这样的对手,其实是削弱了主人公的实力。两军在汉水对峙时,申包胥奇迹般地出现了,并设计烧毁了吴军的粮草。好在孙武料敌于先,知道对方主帅贪功,必然不会按申包胥的约定行事。果然,囊瓦打乱楚军既定方略,抢先偷袭吴营,结果楚军惨败,囊瓦只身逃跑,吴军突破汉水。一身甲胄的伍子胥高声道:“抢夺楚国船只,杀向南岸,直奔郢都!”挥舞着金鞭虐杀楚国士卒。孙武大惊,“子胥,住手,你要干什么呀?”伍子胥狠狠道:“灭楚!”一边手上不停,“我要灭了这个国家!我要灭了这个国家……”渐至声泪俱下。历来争议最大的就是伍子胥入郢后的行为。儒家试图为他的“笞墓”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发点,诗人们强调着“可怜祖国好儿女,半作伍家偿命身”。剧中也一样,严于治兵的孙武对阖闾、伍子胥的纵兵为祸愤怒之极,满世界喊着:“伍子胥,你给我出来!”阖闾在宫中胡天胡地,对目睹伯嬴之死的孙武没好气地说:“他要鞭尸,找平王的坟去了!”这是吴刚版伍子胥最具爆发力的一幕。夜色沉沉,火把林立,伍子胥指挥人到处乱挖,几处都是空棺。他暴怒地鞭打筑墓工匠,“说,还要挖多少?说!”最后是费无极的家臣长笑着挺身而出,“你要是把我们都杀了,你就永远找不到先王的坟了。”很悲凉不是吗?伍子胥恨不能将平王食肉寝皮,楚国臣民却只认这个死人是他们的先王。孙武也罢,阖闾也罢,甚至申包胥,对伍子胥的痛苦都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大明才子徐渭说得好:“举族何辜同刈草,后人却苦论鞭尸。退耕始觉投吴早,雪恨终嫌入郢迟。”费无极虽是个奸佞小人,这位家臣倒真是个义士,面对形同鬼蜮的伍子胥,还敢于为平王坚持。他喊一声,伍子胥便退一步:“伍大夫!你也是楚国人哪!我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不依不饶啊?我求求你了大人——”我们来回顾一下伍子胥的父兄是怎么死的。五马分尸拍得这么直观也算空前绝后。能够释怀的仇恨都不大,不能释怀的仇恨无论原因如何都比天大。因此伍子胥只是用金鞭抵着对方的心口,冷冷逼问:“说,昏君的墓在哪儿?”仔细听可以发现,这句话几次重复时语气是不一样的。当那位家臣迫于无奈终于说出了平王的下落,伍子胥二话不说掉头喝道:“挖!”待看见仇人的尸首时,他完全疯狂了,用什么语言都无法形容这酝酿了十七年的报复了。春秋三传没有鞭尸的记录,《榖梁传》只说“挞平王之坟”。稍后的《吕氏春秋》、《淮南子》亦作鞭坟说。《史记》在不同篇章中写了伍子胥的掘墓鞭尸,而且高度评价其“弃小义,雪大耻,名垂於後世”“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而到了东汉的《吴越春秋》,更增加了“左足践腹,右手扶其目,诮之曰‘谁使汝用谗谀之口,杀我父兄,岂不冤哉’”的细节。人们就是用这样的反复渲染,来肯定伍子胥诉求的合理性并抱以同情,甚至欣赏。然而《春秋篇》的态度不是这样。编导将伍子胥置于极为严酷的道德审判下:【楚人:他从昨天夜里开始抽,一口气都没停,一直抽到现在,你看,已经把尸体抽烂了。孙武:子胥!住手呀。伍子胥:你——孙武:子胥,太过分了。伍子胥:你给我走开!孙武:伍子胥,你抬头看看,山下围着的都是你楚国的同胞父母,难道你还忍心吗?伍子胥:你们都跪在那儿干什么?走开,走开——申包胥:伍子胥!你身为楚臣之后,你有家无国,你只孝不忠,你量小气短,你枉为丈夫!伍子胥:住口!申包胥:伍子胥,难道你真要把楚国毁了不成吗?伍子胥:申包胥,我宰了你!】此处伍子胥的语气很微妙,是强撑着怒意的哀伤——没有人理解他的日暮途远倒行逆施。围观者都认为伍子胥把郢都折腾成这样是不对的,伍子胥自己也意识到这样做是不好的(否则在看到一群人跪在山下时,他的声音不会明则发狠实则发虚)。他回到了不曾与父同死的土地上,却又以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自我放逐。孙武力劝无效,申包胥戟指痛骂也无效。眼看要激起民愤,渔丈人如神兵天降,唤起了伍子胥的初心。当年伍子胥欲报恩,渔丈人一概拒绝,只说日后以“芦中人”相认。这位“怨毒之於人甚矣”的复仇者终于罢手,跪在山岩上失声号啕。楚国王宫里摆上了伍奢伍尚的牌位,镜头一转,身心俱疲的伍子胥躺在华丽的大床上,拥被而卧。孙武过来叹了口气,说现在能说服阖闾撤兵的只有你一个人了。伍子胥瞑目不答,但他知道他在听。然后伍子胥孤身一人去了监狱,脊背伛偻,似乎一场剧烈的宣泄后老了许多。【狱卒:迎接大人。伍子胥:你是楚国人吗?狱卒:是。伍子胥:想家吗?狱卒:想。伍子胥:那就回去吧。狱卒:去哪儿?我家已经没人了。眼下能吃上口饭的也就是这儿了。伍子胥:把你这衣服脱下来。狱卒:您说什么?伍子胥: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狱卒:哎。】简单的对话,没有太多的动作和表情,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狱卒说出了伍子胥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大仇得报后对故土的眷恋。这是诗经里的“行迈靡靡,中心如噎”,是荀悦在《汉纪》中点破的“以六合之大、匹夫之微,而一身无所容焉”。伍子胥接过狱卒的衣服,走入监狱深处,探手弄开了申包胥牢房的锁,不声不响地把衣服扔给了他。这又是一个前后呼应的细节。当初伍子胥逃难时,正是申包胥脱下外衣送给风尘仆仆的朋友,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大约是无颜以对,伍子胥默默地走开了。申包胥闭着眼睛靠着墙叹道:“没想到当年我助你逃出楚国,今天却是你助我逃出牢笼。你我知交多年,你还记得当年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吗?作为国人,我要告诫你,你能灭楚,我必能兴楚。”伍子胥反身折回,轻轻摘下申包胥头上的一根稻草,“走吧,啊。当年我逃亡的时候,你救了我,不也是这么说的吗?”留下一个苍凉的背影。狱卒看出端倪:“相国大人,是想救他一命吗?”伍子胥默认了,狱卒激动地下拜:“谢谢大人!”看到这里我都一感动。可是申包胥立刻厉声补上一句:“伍子胥!倘若不是囊瓦贪功,柏举一战,你就会成为楚国的囚徒。伍子胥,你听见了吗?我要你记住,你记住,楚国是不会亡的!”伍子胥的背影彻底僵硬,申包胥的指责他照单全收。什么都不用说了。接下来的哭秦庭是另一个人的舞台。秦师应援,阖闾愕怒。伍子胥坦然承认了私释申包胥,并劝阖闾见好就收。这已经与传统叙事中穷追不舍的形象完全不同了。3.吴国部队占领郢都近十个月。期间,国内发生夫概自立的内乱,越国也乘虚进攻。阖闾回国平叛,但一直对越国的背后捅刀子耿耿于怀。九年后越王允常死,阖闾不顾伍子胥劝告(这是东周列国志小说的描写,史载不详),乘丧兴师。据《史记》记载:“越王句践使死士挑战,三行,至吴陈,呼而自刭。吴师观之,越因袭击吴师吴师败於槜李,射伤吴王阖庐。阖庐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我等着看电视剧怎么表现这以血射天的一幕,结果居然是勾践带着人假自刎。唉,你能想象那种吃包子时一口咬下去发现是个实心馒头的感觉吗?不过这样处理倒是挺科学的:先分散吴军注意力,两翼夹击攻其不备,再正面冲杀。总之,阖闾被砍,奄奄一息了,托孤于伍子胥:【阖闾:太子夫差……伍子胥:大王,太子来了。夫差:父王!阖闾:夫差。夫差:父王……阖闾:坏寡人霸业者,勾践父子。让寡人抱恨终身者,勾践父子。我啖其皮,食其肉,也难解心头之恨呐。伍上卿,寡人死后,你还能助我吗?(伍子胥默默地点头)助我的儿子吗?伍子胥:大王。阖闾:那好,你教他说,夫差,你忘了勾践杀父之仇了吗?你教他!伍子胥:夫差,你忘了勾践的杀父之仇了吗?夫差:夫差不敢须臾忘记。父王!父王……】这一承诺注定了伍子胥的悲剧。《越绝书》以问答的形式解释了他的行为:“子胥与吴何亲乎?”曰:“子胥以困干阖庐,阖庐勇之甚,将为复仇,名誉甚着。诗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夫差下愚不移,终不可奈何。言不用,策不从,昭然知吴将亡也。受阖庐厚恩,不忍去而自存,欲着其谏之功也。故先吴败而杀也。死人且不负,而况面在乎?”阖闾死后的人物智商普遍下降。这个夫差是我看过的影视剧中最浑蛋的一个夫差,轻佻毫无君仪。不知《春秋篇》是否故意追求这样的效果,鲍大志的表情和语气极为浮夸。按最保守的算法,末代吴王还做了三年的明君呢,这个夫差是一天明君都没做过,在备战期就说出“你怎么胆敢直呼寡人的名姓”“等我杀了勾践之后,马上就宰了你”的话。伍子胥自然表示只要你杀了勾践,随你的便。我很不喜欢此处的处理,这使得后续情节变成了伍子胥之死的应证,失去了历史上直到最后一刻还有悬念的戏剧斗争。他竟然还当着夫差的面杀掉了为伯嚭传讯的宫女,“今后,有谁敢扰乱大王为父报仇之志者,皆如是。”《春秋篇》第一集就有类似桥段,导致君王日后心理扭曲。虽然这种事确实是伍子胥做得出来的。《论语》中有这样一句话:“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胡国安的解释是:“事君,谏不行,则当去;导友,善不纳,则当止。至于烦渎,则言者轻,听者厌矣,是以求荣而反辱,求亲而反疏也。”那么伍子胥一次次以先王遗命告诫,而夫差极为厌恶,就有自取其辱之嫌。这还不算,伯嚭像个跳梁小丑似的不断挑拨。其实夫差、伯嚭都有塑造立体化、内心丰富化的空间,但剧中的人物形象很扁平。无论如何,伍子胥三年的训导还是有作用的:【伍子胥:恭喜大王。夫差:寡人整日整夜地守着这孤灯,和你这糟老头子,能有什么喜?伍子胥:大王,勾践利令智昏搜集丁男,一心要伐我吴国,致使国力孱弱,田野荒芜。依臣看,为先君复仇的日子到了。夫差:好,我总算熬出头来了。勾践,这回我要你交出脑袋来。伍子胥:哼。大王曾经说过,杀了勾践,马上就要杀我。看来勾践死了,臣的头颅也就不在了。夫差:你灭了越国,就是吴国的大功臣,寡人怎么舍得杀你呀?伍子胥:先君为子胥报仇雪恨,发兵攻楚,我为吴国掉脑袋,值了。】吴刚念到最后一句台词时,眼神依然清亮。可惜这样的眼神很快就看不到了。夫椒之战,吴军连连克胜,将越军五千人困于会稽山上。勾践欲以死谢社稷,文种范蠡凶神恶煞地说你除了投降没别的路可走(感觉这里的语气不太对头啊,纵然文、范是楚人不是越人,对越的感情没那么深,也不该这样对君王讲话)。勾践纠结了很久终于认命。山下吴军大营却是另一番情形:【夫差:这也算酒?士兵:大王,勾践派人从会稽山上为大王献上了一盆活鱼。夫差:活鱼?看来山上并不缺水。没有饥渴之灾嘛。伯嚭:怪呀。伍子胥:哼。伯嚭:你嘲笑我。伍子胥:我在嘲笑勾践,穷途末路,只能想出这种戏弄小儿的伎俩。夫差:什么?伯嚭:你敢辱没大王?伍子胥:胡扯。大王,臣已想出攻克会稽山的计策。夫差:快讲。伍子胥:明晚,大王派八千士卒埋伏半山等候,待臣独自上山劝勾践以五千生灵为本,早早拿出头颅来。如若不听,我军士卒同时点燃松明火把,摇旗呐喊,以是助威,逼其就范。】在这个时候,夫差还嫌酒不好,之后发生的军帐逸乐也顺理成章了。伍子胥胸有成竹,当说到“勾践穷途末路”时,吹灭了手里一根火柴。这个传神的小动作我特别喜欢,不废吹灰之力与后来的竹篮打水形成了强烈反差。伍子胥带人上山部署,文种膝行下山秘密游说伯嚭。伯嚭心怀私念,与文种达成密约,将夫差引入了贮藏越女的军帐,嬉笑间就决定了军国大事。吴将赶去报知伍子胥,闪烁其词。后者怒不可遏地冲回大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伍子胥:大王……夫差:出去吧,出去吧。伍子胥:大王,预计八千兵马为什么不埋伏在半山腰?夫差:哦。哈哈。用不着了。出去吧。伍子胥:军机大事,岂能儿戏?夫差:你怎么这么啰嗦?越国已经派人投降了。伍子胥:难道你不杀勾践了?夫差,你忘记勾践的杀父之仇了吗?夫差,你忘记勾践的杀父之仇了吗!夫差:夫差不敢须臾忘记。伍子胥:大王。夫差:出去。你让寡人穿好衣服行不行?越女:大王,他是谁呀?是你的伯父还是你的爷爷?夫差:呃?越女:那还用问吗?若不是大王的爷爷,他怎么敢直呼大王的名讳呢?嘻嘻……夫差:都给我滚出去!越女:奴婢们其实早就商量好了,越国要是亡国灭种,我们就都殉国自尽。夫差:什么?越女:除非越国不亡,否则奴婢们只有殉国。】众女挑拨离间,气得伍子胥闯入军帐怒目而视。我一直觉得伍子胥穿甲胄的造型特别好看,尤其是伯嚭站他边上时。【伍子胥:敢惑乱大王者,杀!伯嚭:敢惊扰大王者,斩!伍子胥:伯嚭,你胆大包天,竟敢把越国的女人引进军帐,扰乱大王视听不说,你这是侮辱大王。伯嚭:伍子胥,你无视君上,视大王为小儿,直呼名讳,耳提面命,礼法不容。伍子胥:大王,社稷兴衰,绝不能落在这种小人手里呀!夫差:够了。今后有敢于直呼寡人名讳者,杀无赦。伯嚭:是!夫差:拿去!寡人已准勾践乞降。诏令勾践,不日随寡人立即返回阖闾城。伍子胥:大王。夫差:传寡人之令,勾践立即下山为仆,服侍寡人左右,并倾越国之所有,进献寡人。伍子胥:大王!夫差:所有越女返回吴国,日夜伺候。越女:谢大王!伍子胥:勾践,狡诈多端哪!先王被害的时候,就是他让二百名罪犯在阵前佯装自杀,扰乱军心,才使我们功败垂成。大王要是今天留下勾践,越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的功夫,就能把吴国……灭了。大王,你信不信呐?夫差:寡人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已经说出的话,你说还能改口吗?哼。】这里的每一句台词都值得细赏,抑扬顿挫,各尽其妙。伍子胥跪在地下老泪纵横,苦苦相谏,说到“就能把吴国……灭了”时,那种大恸,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被他熔化了。但夫差是没心没肝的。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也为了故意和伍子胥叫板,夫差轻率答应了勾践的乞和,从此将吴国送上了不归路。4.国门一出成今日,泉路相思到此山。无论有多么不想和不忍,最后一集就是伍子胥的失势。好甘恶苦,人主所欲。王充在《论衡》里指出:“伍员、帛喜,俱事夫差,帛喜尊重,伍员诛死,此异操而同主也。”夫差在宫中欣赏歌舞,传报“伍相国到”,越女们顿时装着害怕不敢跳,继续挑拨君臣间的关系。夫差说你们跳就是了,叫伍子胥有话快讲。伍子胥走上殿,看着一片歌舞升平,很为难地说:“大王,能否……”夫差立刻烦躁地起身,“寡人给你一只耳朵行了吧!”伍子胥只得继续念紧箍咒。这下夫差不买账了:“先王败于勾践之耻已经血洗,寡人的杀父之仇已报。你还敢盗用先王之命来藐视寡人?”吩咐伍子胥回家去,无命不得入宫觐见。伍子胥神情忧郁。我想到了另一位“仲父”的故事,三国时的张昭。很巧,也是吴国元老:【昭每朝见,辞气壮厉,义形於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后蜀使来,称蜀德美,而群臣莫拒,权叹曰:“使张公在坐,彼不折则废,安复自夸乎?”明日,遣中使劳问,因请见昭。昭避席谢,权跪止之。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使泯没之后,有可称述,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自分幽沦,长弃沟壑,不图复蒙引见,得奉帷幄。然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乃变心易虑,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权辞谢焉。】【权以公孙渊称籓,遣张弥、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昭谏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於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於天下乎?”权与相反覆,昭意弥切。权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於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昭熟视权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於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权掷刀致地,与昭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权恨之,土塞其门,昭又於内以土封之。渊果杀弥、晏。权数慰谢昭,昭固不起,权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权烧其门,欲以恐之,昭更闭户。权使人灭火,住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权载以还宫,深自克责。昭不得已,然后朝会。】【昭容貌矜严,有威风,权常曰:“孤与张公言,不敢妄也。”举邦惮之。年八十一,嘉禾五年卒。遗令幅巾素棺,敛以时服。权素服临吊,谥曰文侯。长子承已自封侯,少子休袭爵。】尽管孙权与张昭生前有那么多的抵牾,但是张昭是善终的。如果《春秋篇》里的夫差能做到孙权的百分之一,我也知足了。事实上全是做梦。伍子胥眼见吴国的衰亡,力不从心。年轻气盛的伍封提出了刺杀勾践,伍子胥连忙捂住儿子的嘴。这一处亲情表现很动人。越女通风报信,伍封刺杀未遂反暴露身份。次日夫差出猎,勾践牵马坠镫。快要入城时,伍子胥当路拦驾,颤颤巍巍地迎上去。他的确老了。【伍子胥:大王,臣等候多时了。夫差:伍相国,寡人今日箭无虚发呀。看看,打了这么多的猎物。伍子胥:恭喜大王。夫差:怎么?又有什么事情呀?伍子胥:臣斗胆打扰大王,有急事密报。夫差:别耽误工夫,寡人还要回宫品尝美味呢。伍子胥:大王。夫差:好了,上车说吧。】看剧时,第一处想哭是伍子胥说“如果我在行刺王僚的时候死在了吴国,你还能帮我打回楚国吗”,第二处想哭就是这里。明明占理,却不得不为谏言的采纳,暂且低头。伍封失手,伍子胥自然是知道的,有苦说不出,他这时还冒着擅自行动被夫差获悉的风险。每当他带着点嗔怪又带着点恳求地喊“大王”时,那个感觉特别好,五味杂陈。【伍子胥:大王是打猎的高手,臣孤陋寡闻。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王。夫差:哦。难得听到你向寡人求教呀。说吧。伍子胥:听说,老虎在扑食之时,总要把身子往回缩,臣孤陋寡闻,大王以为如何呀?夫差:此话不假。今日,寡人打得这只小虎崽,它一见到寡人的时候,身子先往后缩,又猛的向寡人扑来。哈哈。幸亏寡人一箭射中,才没有被他伤着。伍子胥:可惜,勾践不是大王射中的虎崽。夫差:虎崽?现在勾践连条狗都不如。伍子胥:不。勾践是隐忍待机,随时可以扑向大王。】我还以为伍子胥欲言又止是见勾践在场不便说,没想到他根本不知道牵马的是勾践。伍相失察啊。夫差丝毫没把伍子胥的忠告放在心上,像耍一条狗一样地戏弄勾践。勾践很配合地奔跑,掉头那个笑容诡异得不似常人。如果伍子胥想取得夫差的好感,闭嘴就是了。但是有些人偏偏不愿明哲保身。而这时范蠡已经把刺杀之事捅给了伯嚭,后者不仅在阖闾墓地周围加了兵,还派人在伍子胥的相府盯着。勾践君臣正在说话,伍子胥突然出现,吓得勾践一口吹灭了灯。【勾践:看来伯嚭这个小人贪图的并不是眼前这点小利。日后,必会有更大的图谋。倘若寡人有一天得以复仇,夫差做了阶下囚的时候,可别忘了先杀掉这个小人,决不能让他多活一天。伍子胥:说的好。范蠡:谁?伍子胥:伍子胥。范蠡:伍大人意欲何为?伍子胥:范大夫不要惊慌。我是特来打个招呼。范蠡:打什么招呼?伍子胥:勾践,不管你怎么装,我伍子胥定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你。今夜特来当面告之,以厉吾志。范蠡:大王,伍大人心胸坦荡,高瞻远瞩,范蠡佩服。我也当面相告,相国前途凶多吉少,望好自为之。伍子胥:范大夫提醒得好啊。有你这样的对手,也不辱子胥了。我就奉陪到底了。告辞。勾践:偌大一个吴国,竟没有一个人能听伍子胥的提醒,真是难为他了。范蠡:幸亏没人听他的。大王,伍子胥既敢当面下战书,必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既然伯嚭好物,夫差好色,我有一计,可助大王虎口脱险,返国以图大计。】这一幕阴森恐怖。伍子胥杀身无计可存吴,被害者勾践倒是心有戚戚。《吕氏春秋》这句话或许可以解释勾践的心态:“人主虽不肖,其说忠臣之声与贤主同,行其实则与贤主异。异,故其功名祸福亦异。异,故子胥见说于阖闾而恶乎夫差,比干生而恶于商、死而见说乎周。”夫差染病,范蠡私自回越国去搜罗美女。勾践又去讨好伯嚭,争得了入宫服侍夫差的机会。为博取夫差的彻底信任,勾践不惜为之品尝泄便。夫差几乎要动摇了,伍子胥及时赶到,指出范蠡出逃的事实。伯嚭与之争执,夫差质问勾践。眼看伍子胥就要翻盘,范蠡带着西施回宫谒见。夫差一见惊为天人。伯嚭不怀好意地说:“伍相国,怎么,连你也看呆了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伍子胥对美人当然也是有鉴赏力的,这在先前孙武教演女兵时已经体现过一次了。且看他收回了蒙眬的目光,脚下踉跄,剜了伯嚭一眼,恨道:“伯嚭,你又得逞了。”径自离开大殿。夫差对此心满意足,当场嘉奖了勾践。勾践像狗一样快速爬过去(范蠡一脸嘈多无口的表情),额头贴地,听着夫差放他回国的训诫。宋人王禹偁过苏州灵岩山遗址时这样写道:“廊坏空留响屧名,为因西子遶廊行。可怜伍相终朝谏,谁记当时曳履声。”没错了,就是可怜。伍子胥又一次直呼夫差名讳时,连守宫卫士都听不下去,跪求道:“相国!不要再自寻死地了!”他这样一个人,生得伟烈死得壮烈,本不该令人产生“可怜”的情绪的。但是《春秋篇》把一个可以很强悍的伍子胥弱化了,这种失力感美得令人心碎。于是伍封再度刺杀勾践,意料之中地,被伏兵捕获了。千钧一发之际伍子胥冲过来护住儿子,质问王孙骆凭什么捉人。他在用自己最后一点余威与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相拼。【众人:抓刺客——王孙骆:果然不出太宰所料呀,伍公子,你来得太晚了,昨日黄昏,勾践就已经登船上路了。伍封:奸贼小人,你们要陷吴国于灭顶之灾吗?王孙骆:你父子二人抗旨不遵,欺君罔上,罪责难逃,带走。伍子胥:谁敢?王孙骆大人,为何捉拿犬子?王孙骆:相国大人,伍公子执兵器深夜到此要杀害勾践,我……伍子胥:哼。勾践不在此地,怎敢断定他来杀勾践?大王还没有把老臣罢官,你王孙骆未免欺人太甚了吧?王孙骆:小臣不敢。伍子胥:走!王孙骆:告辞。伍封:父亲,我们还是远走他乡吧。伍子胥:你走,赶快逃走,越远越好。伍封(跪):父亲!伍子胥:走!】“吾数谏王,王不用,吾今见吴之亡矣。汝与吴俱亡,无益也。”伍子胥命令儿子离开,自己留下殉国。空旷的墓地回荡着伍子胥惨痛的哭声:“大王,子胥来了。你惨淡经营的王霸之业,就要付之东流了。高山倾倒,子胥无力回天了。我准备和吴国的江山社稷一同去了。大王……”用力拍打着坟上的泥土。镜头一转,越国山水间勾践春风得意,而伍子胥的悲泣不绝于耳。这个蒙太奇的效果简直绝了。后面的事情就交代得很快了。勾践卧薪尝胆徐图报复,夫差穷兵黩武穷奢极欲。阿谀奉承的伯嚭荣升相国。伍子胥信而见疑,提出辞官。这时《春秋篇》作了一个很大胆的改编,把逃往齐国的伍封抓了回来,下狱百般拷打,问成通敌之罪,拼着一口气被人拖上殿,就死在父亲面前了。伍子胥三呼“封儿”,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夫差听说伍子胥纵子行凶,暗通敌国,勃然大怒,直接把属镂宝剑摔给了他。很惨,但的确是有外托诸侯阴怀异志之嫌。一旦寄子于齐的事实公开化,吴王没法佯装不知。像伍子胥这样的危险分子,具有叛国的能力,如果不处置他,夜长梦多后患无穷。即便是历史上的夫差,在伯嚭的诬告既成事实之前,也没有对伍子胥起杀心。“他是吴王,是吴国数百万子民的王,他的一举一动攸关着的不是他的性命,也不是伍子胥的,而是所有奉他为王、信赖他的人的性命。”(《承欢》)两百多年后,同样被谗的乐毅在《报遗燕惠王书》中这样写道:“臣闻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昔者伍子胥说听乎阖闾,故吴王远迹至于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故吴王夫差不悟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胥不早见主之不同量,故入江而不改。”我只是没想到,《春秋篇》的编导对伍子胥这么狠,不仅剥夺了他的最后一缕希望,而且把那段人人都喜欢的毒誓也给改得温和了。我是多么期待他厉声把预言摔到夫差脸上啊:“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结果只是这样的凄怆:【伍子胥(唏嘘):勾践尚在,老夫不能死啊。大王既然赐我宝剑,伍子胥有一请求。夫差:讲!伍子胥:待老臣死后,将老臣的双目挖出,挂在城门上。夫差:什么?伍子胥:我要亲眼看着勾践带兵杀进阖闾城。夫差(一把抓住伍子胥,狠狠推开他):胡说!杀了他!伍子胥:慢!(拣起剑)封儿......(跪倒)苍天哪,你为什么赐给越国一个奋发图强、忍辱负重的勾践,为什么赐给吴国一个刚愎自用、柔肠好色的夫差呢?】越灭吴的过程仅用一句旁白就带过去了。朋友一语天机:因为伍子胥的戏已经没了。走投无路的夫差终于有了点君王的自觉,请求勾践赐他蒙面而死。勾践以剑挑起白绫,夫差取来扎住了自己的眼睛,摸索着握住剑锋,用力捅向自己。伯嚭跪在一边心惊肉跳。夫差倒下,勾践板着脸走下车拔出尸体上的剑。伯嚭笑得有些讨好,却只换来了勾践的一剑穿心:“人世间决不能留有你这样的小人。我得替伍子胥出口气。”写到这里,剧评已经结束了。可是伍子胥的故事仍在口耳相传。人们一厢情愿地把钱塘潮、广陵潮看作他的精魂,只因这个命运的叛逆者却死于他的忠诚。他是楚人,为吴国的崛起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肝胆相照赢得了对手的尊敬。明知“度量虽正,未必听也;义理虽全,未必用也。大王若以此不信,则小者以为毁訾诽谤,大者患祸灾害死亡及其身”,在“危疑之际,能自慷慨不顾万死,毕谏于所事,此其志与夫自恕以偷一时之利者异也”。清人赵翼曾总结过历朝历代对伍子胥的祭祀:“……狄仁杰使江南,毁淫祠千七百所,惟夏禹、吴泰伯、季札、伍员四祠不废。今按六朝以前所祀之神俱已湮没,而子胥庙,唐以后尚多崇祀,岂以梁公所未毁,遂得留耶?抑神之灵尚不泯耶?”类似的话王安石也说过:“吴亡千有余年。事之兴坏废革者不可胜数,独子胥之祠不徙不绝,何其盛也!岂独神之事吴之所兴,盖亦子胥之节有以动后世,而爱尤在于吴也。”还是要说,《春秋篇》是一部好戏。只要更多人能接触并爱上这一版伍子胥,也不枉我写此文了。2014年10月
虽然一上来就开始搞尬的,剧情改编很弱智,把人刻画得像智力障碍,头盔耳机都不会戴的地步,演员第一次演戏演技也会有一些尴尬的地方,但很上头!!!看完小说觉得叶广选角真的不错,他有很难得的不造作的可爱感,徐启章的脸也很贴,但剧里的人设改了,所以跟书里描写的感觉会有一些差别,总之好上头,快更新!——1-4集
我觉得徐
虽然一上来就开始搞尬的,剧情改编很弱智,把人刻画得像智力障碍,头盔耳机都不会戴的地步,演员第一次演戏演技也会有一些尴尬的地方,但很上头!!!看完小说觉得叶广选角真的不错,他有很难得的不造作的可爱感,徐启章的脸也很贴,但剧里的人设改了,所以跟书里描写的感觉会有一些差别,总之好上头,快更新!——1-4集
我觉得徐启章应该给叶广道歉,这咋还反过来了呢???人家正伤心难过崩溃,而且明显是父母方的过错,你过来拉偏架当和事佬,要我我也说你没爹戳你心…………而且你们剧落脚点好奇怪啊,叶广父母这么让人窒息,你们的落脚点怎么会是父母都是爱孩子的,真几把怪——5,6集
甜死我了甜死我了,可能因为大结局的原因,我格外激动也格外包容。父母那块儿处理得不好,转变太突兀,如果这种小短剧篇幅不够的话,就不要硬来he,小说这一趴处理得还不错,没有给叶广的家庭关系交代一个所谓的结局。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和父母能够和解的太少了,顶多也就是算了,人是很难被改变的。总之这是一部有很多缺点但还是很喜欢的剧—7-8集(当然我承认打四星是我腐女癌???♀?)
不散作者 | 小明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那样一场震惊了整个电影界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光。
在柏林世界首映并拿走了今年柏林影展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及奖和费比西影评人奖又过了五个月之后,这部伴随着创作者希望与伤痛诞生的电影《大象席地而坐》,按照负责后期统筹的工作人员的说法,首次以完整形态在这个故事最初发光发彩的地方——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作为开幕影片呈现在了大众面
不散作者 | 小明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那样一场震惊了整个电影界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光。
在柏林世界首映并拿走了今年柏林影展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及奖和费比西影评人奖又过了五个月之后,这部伴随着创作者希望与伤痛诞生的电影《大象席地而坐》,按照负责后期统筹的工作人员的说法,首次以完整形态在这个故事最初发光发彩的地方——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作为开幕影片呈现在了大众面前
在胡波的小说集《大裂》里,存在一篇很短的小说,也叫《大象席地而坐》,讲述了一个不成气的编剧在朋友因为自己自杀后前往台湾寻找朋友所讲述的一头席地而坐大象。这个故事,化成了电影故事里的一部分剧情,在电影里,不仅仅只有那个睡了朋友老婆后看着朋友跳楼的男人对那头席地而坐的大象念念不忘,同时加入了三个人物的线索——替朋友出头背上命案的高中少年韦布、即将被女儿女婿送去敬老院的王金、与老师相恋的事情被捅破的高中少女黄玲。
本来因为直接跳到第二季看了前两集,没有前史的铺垫,一下子被世界观给弄懵了,电子游戏式情节+异域闯关冒险+忠犬男主+插播美食+福瑞……这个公式并不是很吸引我,是个差点打算弃坑的番,却没想到重新补完剧场版居然如此精彩!
为什么要爬山,因为山就在那里
为什么要下深渊,因为深渊就在那里
本来因为直接跳到第二季看了前两集,没有前史的铺垫,一下子被世界观给弄懵了,电子游戏式情节+异域闯关冒险+忠犬男主+插播美食+福瑞……这个公式并不是很吸引我,是个差点打算弃坑的番,却没想到重新补完剧场版居然如此精彩!
为什么要爬山,因为山就在那里
为什么要下深渊,因为深渊就在那里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好奇心的吸引是仍谁都拒绝不了的,冒险是刻入人类骨髓的永恒的基因
那么偏向仙境传说RO的萌系可爱画风,却承载了足够残酷、血腥、变态、非人道的冒险经历,这种撕扯的反差让人欲罢不能
人设方面,一开始还挺薄弱的,只是为了推进剧情而设,就好像游戏当中的主角并没有太过丰满的血肉,才方便玩家带入自我去体验
不过到了娜娜奇的出现,明显充满了前史往事的人物就鲜活多了,如此有血有肉的人物,怎能不打动观众呢,恻隐之心、带入曾经自我经历苦难的共鸣,这就是刀的锋利所在吧。
冒险进程继续推进,就如同黑暗深渊引诱着自己,一旦上路就停不下来了!
既然无法亲自历险,感谢还有动漫这种方式可以让观众移情去闯荡,在有限的生命中见识如同多次轮回的精彩。
《丹麦女孩》电影剧本
文/〔英国〕露辛达·考克森
译/郑梦雅、李瀛
根据戴维·埃伯肖夫的小说改编
外景,丹麦-日德兰半岛-卡特加特海峡,20世纪20年代-白天
《丹麦女孩》电影剧本
文/〔英国〕露辛达·考克森
译/郑梦雅、李瀛
根据戴维·埃伯肖夫的小说改编
外景,丹麦-日德兰半岛-卡特加特海峡,20世纪20年代-白天
淡入:
暴风雨中,海浪连续冲击悬崖。狂风掀起银色的浪涛,朝我们飞溅过来,刺痛而无情。在一处荒芜之地,某样东西任凭摆布——我们听到暴风雨簌簌作响、猛烈攻击它的声音……
(叠化)
内景,女人的眼睛
同样的画面映现在一个女人褐色的眼眸里,她的眼神充满着感情和好奇。暴风雨的声音逐渐被人们的说话声取代。起先,说话的声音很小,后来变得越来越刺耳、越来越压抑。这只眼睛眨了一下。
内景,丹麦-哥本哈根-画廊,晚上
这是一幅绘画作品,用相当准确的感觉描画了同一片海域。一阵含混的说话声。这个天花板很低的房间里聚集了太多的人。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老妇人(画外):你难道不想画成那样吗?
镜头拉摄,我们看到格尔达·韦格纳褐色的眼睛不再细致地打量这幅画,出于社交礼貌,她扭过头去,看到一位激动的老妇人。
格尔达:抱歉,您说什么?
老妇人:我说,你难道不想画得像你丈夫那样好吗?真的——你一定以他为傲……
这个老妇人微微一笑,走进人群,格尔达留在原地思索着……格尔达的目光扫过那群衣冠楚楚的人。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小圈子,她那英俊的丈夫埃纳尔·韦格纳被一片赞誉之声包围。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胖男人正给大家介绍埃纳尔,他是拉斯穆森,埃纳尔的经纪人。
拉斯穆森:它们都是瓦埃勒,是他成长的地方。
格尔达穿过熙攘的人群,朝那个小圈子走过去……
拉斯穆森:我可没说我的委托人是丹麦最好的风景画家……但是,他是顶尖的!
埃纳尔瑟缩了一下,大家哈哈大笑,感到很愉快。一个异国风情的女人走近格尔达,她嘴唇丰满,流露出淘气的神情。她是乌拉·冯斯马克,格尔达的朋友。
乌拉(舞台式的低语):进展非常顺利呀。
格尔达:哦,是啊。他会成为一个传奇。
两个女人哈哈大笑起来。格尔达抬起头,看向埃纳尔,埃纳尔也看过来,他微微一笑,他被这个小圈子困住了。格尔达朝埃纳尔点点头,鼓励地、会意地。接着埃纳尔又被拉回小圈子里,拉斯穆森莫名其妙地发出响亮的大笑声。
外景,哥本哈根的街道,晚上
格尔达和埃纳尔挽着手臂,边走边笑。格尔达戴着一条富有特色的绣花羊毛围巾。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街道两旁的窗户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格尔达:还有……
埃纳尔:哦,拜托。友好一点。不管怎样,他都答应看你的作品了。
格尔达:那只不过是因为他喝醉了!
埃纳尔:我知道。
格尔达:你就喜欢这样!
埃纳尔:我才没有。
格尔达模仿拉斯穆森的口气,他那滑稽的兴奋之情。
格尔达:“我可没说我的委托人是丹麦最好的风景画家……”
埃纳尔:“但是……”
格尔达:“他是顶尖的!”
格尔达和埃纳尔放声大笑。楼上有个男人推开一扇窗户,冲他们喊道——
窗边的男人:喂,安静点——别人都在睡觉呢!
埃纳尔:对不起。
这扇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格尔达和埃纳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们朝那片摇曳的港口亮光走去。
外景,港口,次日清晨
字幕:哥本哈根 1926年
渔民们直接从船上把鱼卖给早起的顾客。买卖双方大声讨价还价,那些泛着银白色光泽的鱼儿还在痛苦地扭动身体,拍打着船板。这座城市苏醒过来。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早上
格尔达端着一个盛早餐的托盘走进卧室。埃纳尔还在睡觉。格尔达注视着埃纳尔的面庞:长长的睫毛、睡着时凹陷的脸颊、细嫩的嘴唇。小狗瓦普在格尔达身边跑来跑去。格尔达放下托盘,拉开埃纳尔身上的被单。埃纳尔在亮光中眨巴着眼睛,吃了一惊。埃纳尔伸个懒腰,望着日光中的妻子:个子高高的、果断的格尔达。
格尔达: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埃纳尔微微一笑,甜蜜地示意即将而来的欢愉……
埃纳尔:是你回到床上的时候吗?
格尔达:不是——我要去工作了。
埃纳尔:拉上窗帘吧。
格尔达有点儿被逗乐了,她克制住自己。
格尔达:我跟你说过,我……
埃纳尔:格尔达……
格尔达:怎么了?
埃纳尔抬头冲格尔达微笑,格尔达明白他的意思。格尔达摇摇头。
格尔达:你这个样子……你以为我无法拒绝你吗……
埃纳尔:你想要拒绝我吗?
格尔达靠近床沿,现在的她也露出笑意。
格尔达:不想。不过我喜欢你好好地问我,让我感觉自己不是那么容易被征服的……
埃纳尔朝格尔达伸出手。
埃纳尔:格尔达·韦格纳——我的生命,我的妻子……
埃纳尔把格尔达拉上床……一段活泼的乐曲响起,他们抱在一起……
外景,哥本哈根歌剧院外面的街道
埃纳尔穿过马路,朝那座歌剧院走去。
内景,哥本哈根歌剧院-后门
埃纳尔跟门卫托比约恩打招呼。
埃纳尔:托比约恩。
后门门卫:韦格纳先生。
内景,哥本哈根歌剧院-服装间,一个月后-白天
埃纳尔走在两排衣架中间,那些点缀着宝石饰物的女式礼服的褶边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埃纳尔清晰地意识到一种感官上的偷悦,不过他觉得没有必要深究。埃纳尔停住脚步。歌剧的咏叹调戛然而止,他听到几个女人在闲聊,有时候她们会把声音放低,接着哈哈哈地笑起来,埃纳尔也露出笑容,感到好奇。这是私下里的亲密。埃纳尔发现乌拉在楼下——
乌拉(画外):再紧一点!
一位服装师正给乌拉束紧衣服。埃纳尔倾身向前以便看得更清楚……乌拉发现了埃纳尔——她很高兴,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乌拉:埃纳尔·韦格纳!
服装师递给乌拉一件罩袍让她披上,不过——
乌拉:哦,不用担心他——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女人。
埃纳尔:我的秘密被你看穿了。
埃纳尔宽容地冲乌拉微微一笑。乌拉抬头对埃纳尔大声说——
乌拉:那么,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生个教子啊?
埃纳尔:乌拉,你又不信神。
乌拉:我会重新考虑的。
埃纳尔:我们在努力。
乌拉:还要更加努力一点。我一直干等着。你有试过吃生鸡蛋吗?
埃纳尔:没有。
乌拉:那就试一试。看在我的分上。
埃纳尔摇摇头。乌拉实在让人受不了,不过埃纳尔喜欢她。
乌拉:话说回来,你今天打算干什么?我以为你上周就完成了呢。
埃纳尔:我想检查一下暴风雨那一场的纱幕。同时也给格尔达一些空间。
乌拉:啊——她的模特很害羞吧。
埃纳尔点点头,微微一笑。乌拉准备继续试衣服。
乌拉:你知道我是下一个?
埃纳尔:嗯,我听说了。
乌拉:我可不会害羞。
埃纳尔:我猜你也不会。
乌拉:老天,她会用尽所有的颜色来画我的!
埃纳尔和乌拉笑起来。乌拉示意那位服装师继续给她束紧衣服,乌拉微笑着,愉悦地期望即将来临的不适感。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画室,白天
冯内斯贝克先生坐在一把扶手椅上,这把椅子放在一个略微凸起的低台上。他身着正装,有点儿僵硬。画室里静悄悄的,略显压抑。格尔达从画布上抬起头来,走过去调整冯内斯贝克先生手臂的位置。格尔达触碰他的身体令冯内斯贝克先生明显感到尴尬。格尔达回到画布跟前。冯内斯贝克先生不自在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冯内斯贝克:我想说……我很感激今天能够和你单独相处。我希望你的丈夫不会介意。
格尔达:完全不会。我看得出来,他在这里让你觉得不自在。
冯内斯贝克:我可不是针对他个人。
格尔达微微一笑。她摇了摇头——冯内斯贝克没必要担心。
格尔达:这很正常。
冯内斯贝克:啊。
冯内斯贝克松了口气。可他还是满怀疑问。
格尔达:一个男人很难经得住被一个女人盯着看。女人当然是习惯了,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嘛……
冯内斯贝克先生显露出极为脆弱的表情。
格尔达:……要他屈服于一个女人的凝视,是挺坐立不安的……
冯内斯贝克先生点点头,松了口气——正是如此。
格尔达:然而我也相信,这其中自有乐趣,一旦你……
格尔达顽皮地微微一笑。
格尔达:……屈服了。
冯内斯贝克咽了下口水,面颊绯红。格尔达突然说道——
格尔达:坐下。
冯内斯贝克瑟缩了一下。那只狗坐好。冯内斯贝克轻轻呼了口气。
格尔达:好孩子!
格尔达继续作画,她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她在这位坐着的模特身上找到了感觉:总算有了一些进展。
外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几个月后
一位华人洗衣妇踩着一辆三轮车沿街前行,她一边踩车,一边摇铃铛。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早晨
埃纳尔迅速而仔细地把格尔达的一件衬衫叠起来,放进洗衣袋里。埃纳尔急忙打开门……
内景/外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一个月后-清晨
那位洗衣妇经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埃纳尔把洗衣袋交给她。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早晨
格尔达正对着镜子抹口红。埃纳尔走进卧室,看到格尔达在打扮,心有所动。格尔达有点儿不自然。
格尔达:怎么样?
对于格尔达隐含的自我批评,埃纳尔忍不住笑了。
埃纳尔:完美。只差一点。
埃纳尔靠近格尔达,用他的大拇指轻柔地抹去格尔达下唇的一点口红污迹。埃纳尔点点头。现在完美了。
埃纳尔:祝你好运……
格尔达:再见。
外景,熙攘的哥本哈根大街,白天
格尔达背着沉重的画夹行走在熙攘的哥本哈根大街上,情绪乐观、步履轻快。
内景,艺术品经纪人的办公室,白天
拉斯穆森显出略微反感的表情。屋子里遍布格尔达的作品,桌子上、地板上——它们全都是合格的自然主义的人物肖像画,但却缺乏灵感。
拉斯穆森:全都是肖像画……
格尔达迟疑了片刻,事实不言而喻。
格尔达:这样不好吗?
拉斯穆森:并不是肖像画本身不好,只不过……这类作品真的不是我的……
拉斯穆森眉头一皱。他不得不结束他们的谈话——
拉斯穆森:格尔达……我并不认为展出这些作品会对我们两个人有好处。
格尔达的脖颈处有一条血管在搏动。
拉斯穆森:这不是对你的能力的评判——我同意埃纳尔的说法: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题材,你可以成为一流的画家。
这是格尔达第一次听到埃纳尔说过这样的话。她的眼眸闪亮,心里一阵刺痛,感觉受到了背叛。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画室,白天
埃纳尔正在作画,他听见关门声。格尔达背着那个沉重的画夹走进画室,她放下画夹,脱下外套。埃纳尔试探着问道——
埃纳尔:怎么样了?
格尔达:还不错。
埃纳尔等她继续说下去,然而格尔达没再说什么。
埃纳尔:我终于调出了雪的颜色。
格尔达瞥了一眼画布,满怀敌意。
格尔达:又是瓦埃勒的风景。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可以一遍又一遍地画同样的东西。
埃纳尔(稍顿):我想是自己还没有画够吧。
格尔达朝门口走去。
埃纳尔:格尔达……?
格尔达:能不能拜托你别再和拉斯穆森谈论我了……我的作品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插手。
埃纳尔:格尔达……
可是格尔达已经走进卧室,随手砰的一声关上门。埃纳尔留在画室里,迷惑不解。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白天
卧室里的格尔达已经后悔跟埃纳尔发脾气了。她脱掉套裙。她的内裤上有血迹。该死!她吸了口气。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画室,白天
埃纳尔还在作画,格尔达又来到画室,她现在平静了下来。她重新集中精神,走近画架,调颜色。埃纳尔偷偷看了格尔达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埃纳尔继续作画。格尔达终于说话了——
格尔达:我来例假了。
埃纳尔(画外):抱歉。
格尔达:是吗?
格尔达转过身来,发现埃纳尔走近她。
埃纳尔:当然,我是……你知道我的。
片刻的沉默。格尔达别过脸去,重新关注眼下要处理的事务……她的作品……
格尔达:你能帮我个忙吗?
埃纳尔松了口气,终于能够帮上忙了。
埃纳尔:什么都可以。
格尔达:乌拉临时有一个排练。她又爽约了。你能试穿一下她的袜子和鞋子吗?
埃纳尔笑了出来,忐忑不安的感觉消失了。格尔达是认真的吗?
格尔达:我的进度太慢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赶在她开幕前画完……
然而埃纳尔打断了格尔达的话——
埃纳尔:好吧。我穿就是了。没事的,我穿。
格尔达把鞋盒和长筒袜放在那把模特坐的椅子上面,接着走进厨房。埃纳尔把鞋盒和长筒袜拿下来,坐在椅子上。那只狗跳到埃纳尔身上——
埃纳尔:不行……不行,不是现在,瓦普……
埃纳尔把瓦普推下来,用手指摩挲着这双丝袜。埃纳尔卷起裤腿。
埃纳尔:他差点儿咬破了……
格尔达惊异于埃纳尔的细致。她训那条狗。
格尔达:瓦普……
格尔达调配颜料。埃纳尔还在跟那双丝袜较劲。
格尔达:穿反了……
埃纳尔好不容易把两只丝袜拉到膝盖处,额头冒出了汗珠。埃纳尔打开鞋盒,里面是在商店橱窗里展示的那双黄色的鞋子。
埃纳尔:我在橱窗里看到过……
格尔达:很时髦。对吧?
埃纳尔:我觉得这鞋子不会合脚……
格尔达:尽你所能试试看吧。
埃纳尔把那双鞋子拿出来……他把自己的脚趾塞进鞋子里的时候,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哽住了。格尔达眯起眼睛开始作画。埃纳尔低头看自己的双脚,一部分被包裹在黄色的绒面革里,膝盖以上和以下的装扮完全不搭……埃纳尔呼了口气……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接着格尔达说道——
格尔达:不行。我还需要裙子。
他们两个人看向乌拉那条挂着的连衣裙。连衣裙是乳白色的,点缀着小珠子。很漂亮。
埃纳尔:不要。
格尔达:我要看看裙子的褶边。
埃纳尔:不,格尔达,我不会穿的。
格尔达:我没有要你穿。
格尔达把乌拉的连衣裙展开,搭在埃纳尔身上。
格尔达:你就不能放轻松点吗……?我越快开始,就越快结束。
埃纳尔无可奈何地屈服了,格尔达的手指温柔地滑过埃纳尔的面庞。她感到满意,继续作画。
此时,埃纳尔的呼吸略有些沉重。乌拉的连衣裙分量不轻。埃纳尔把头微微偏向一边,感觉到连衣裙擦过他的脖颈。埃纳尔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触摸镶珠的袖口。背景音乐声增强:格尔达画架的嘎吱声、她的手镯的丁零当啷声、港口的嘈杂声、风吹过船上索具的声响。这些声音充斥着埃纳尔的大脑……直到——
乌拉(画外):你们好啊!
埃纳尔吓了一大跳……乌拉手捧一大束百合花站在门口,兴高采烈。她哈哈笑起来,因为是乌拉,格尔达也哈哈笑起来。那只狗汪汪乱叫,兴奋异常,搞不清楚状况。埃纳尔无所适从。格尔达看出埃纳尔的感觉,不再发笑,然而……
乌拉:哦,不用担心,亲爱的……
乌拉把那束百合花交给埃纳尔,并亲吻他。
乌拉:我们以后就叫你莉莉……
现在埃纳尔也笑了起来,那只狗一边叫,一边跑圈,乌拉愉快的情绪一扫这一天的挫折和沮丧。
外景,港口,晚上
港口边的住宅楼里灯光闪亮。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画室,晚上
格尔达合上自己在读的书,抬头看到埃纳尔仍在全神贯注地作画,处于一种近乎痴迷的状态。格尔达注视着他,接着走到他身后,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格尔达这个样子让埃纳尔感觉很舒服,不过他仍旧继续作画。
格尔达:这么专心啊。有时候我觉得你会悄悄溜进画里面,然后消失了。
埃纳尔微微一笑。
格尔达:消失在那片沼泽里。就像你小时候,你朋友的那只风筝一样。
埃纳尔:是汉斯。我弄丢了汉斯的风筝。
埃纳尔享受着童年的回忆。
埃纳尔:可怜的汉斯。那只风筝让他挺得意的……我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让我放飞一次……
格尔达:他很可能还坐在那块石头上,哭得痛彻心肺。
埃纳尔放下画笔,转过身来面向格尔达,微笑着。
埃纳尔:别这么说。他现在在巴黎做经销商,把18世纪前欧洲大画家的画卖给有钱的美国人。
格尔达:哦。所以我们不用担心汉斯了。
埃纳尔:是的,我们不用担心汉斯了。
埃纳尔明白格尔达的意思。
格尔达: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埃纳尔:没关系。我画完了。(亲吻格尔达)别担心,我不会消失在沼泽里的。
埃纳尔睁大眼睛,对自己此刻的领悟感到惊讶。
埃纳尔:沼泽就在我心里,傻瓜。
格尔达把埃纳尔推开,笑了起来。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夜晚
埃纳尔坐在床上。格尔达脱掉连衣裙和长筒丝袜,把丝袜搭在梳妆台边的椅子上。格尔达发觉埃纳尔正注视着她。
格尔达:怎么了?
埃纳尔:男人难道不能欣赏他妻子脱衣服吗?
格尔达准备脱下身上那条镶花边的衬裙,她现在有点儿害羞。
埃纳尔:这条衬裙是新的……
格尔达:挺善于观察的嘛。
埃纳尔:先别脱……
格尔达迟疑片刻,埃纳尔把被单拉开……格尔达穿着衬裙爬到他身边。埃纳尔透过丝绸轻轻抚摸着格尔达的身体……
埃纳尔:很漂亮……
格尔达:说不定我会借给你呢。
埃纳尔耸耸肩,挑逗地回应。
埃纳尔:说不定我很喜欢呢。
格尔达笑起来,埃纳尔亲吻她。格尔达打趣道——
格尔达:哦,真的吗……?你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吗?
埃纳尔:为什么……?你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吗……?
埃纳尔颤抖的手指在格尔达身上抚摸着……
格尔达:没有……我是你的妻子。我什么都知道。
埃纳尔感到兴奋,他把格尔达拉到自己身上,新的激情产生。他们的关系也出现了新的危险。
内景,服装店,当夜晚些时候
一瓶香槟伴着嘭的一声脆响打开。乌拉为第一晚的盛况庆功。她光鲜亮丽,在宾客间左右逢源。格尔达的画作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格尔达和埃纳尔在和一小群人聊天,他们的朋友尼尔斯与埃尔莎也在其中。乌拉凑过来,在格尔达耳边低语。格尔达眼里亮起欢快的光,她转头看向房间那一侧的两个年轻人。
格尔达:两个都是……?
乌拉:而且是同时!
埃纳尔笑了。格尔达摇了摇头。
乌拉:己婚人士总是这么可爱地少见多怪。
埃纳尔:我们只是假装被吓到,因为我们知道你喜欢。
乌拉:我知道。所以你们是我邀请参加艺术家舞会的唯一一对夫妇……
埃纳尔:绝不可能。
乌拉:哦,我知道埃纳尔不喜欢那类场合,但是他会忍受我们的。
埃纳尔:她可以不带我去。
乌拉:格尔达没有护花使者?那可就绯闻满天飞了。
埃纳尔:格尔达喜欢绯闻。
格尔达:你喝太多香槟了。
尼尔斯和埃尔莎闻言也开始专心听他们说话……
埃纳尔:看她穿衣服的样子,炫耀着小腿。简直是诱惑的邀请函。
格尔达:我不觉得有谁看一眼我小腿就能被诱惑。
埃纳尔:我就是啊。
一群人愉快地笑起来,埃纳尔今晚情绪高涨。
埃纳尔: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正从学院往外走,而她坐在台阶上,炫耀着她的小腿……而且是她追的我!
埃尔莎:是不是真的啊?!
格尔达:那是个大冒险游戏。但当我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竟然脸红了!他是那么地羞涩!所以我就约他咯。
乌拉:而你答应了——
埃纳尔定定地看着格尔达。
埃纳尔:她逼我的。她当时是那么地胸有成竹。
格尔达:我的确是。现在也是。
尼尔斯:啊天老爷——够了吧!
埃尔莎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对格尔达说——
埃尔莎:不是——到底他哪里吸引你了?
格尔达看着埃纳尔。
格尔达:我不知道……
她开始回忆,试着把埃纳尔放回记忆里。
格尔达:但是我们去喝了咖啡,然后,我亲了他……而且是那么地奇怪……感觉就像是我在亲自己。
埃纳尔与格尔达对视着,燃情时刻。
乌拉:好了,这两个人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了……
埃纳尔:未婚人士总是这么可爱地少见多怪。
格尔达和埃纳尔笑着向门口走去。
内景,卧室-夜晚
埃纳尔走进来,格尔达已经在床上。他开始脱衣服,关掉了灯。
格尔达:打开灯。
他看着她。她耸耸肩,微笑着——毕竟轮到她了……他把灯打开,在她面前脱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出来了,但还是坚持着,看到底。
格尔达:你当真被我的小腿诱惑了?
埃纳尔现在只剩一件衬衫了,他开始解扣子。
埃纳尔:你啊,当时真是没脸没皮。
格尔达:我现在依然是。
埃纳尔脱下衬衫。底下,他穿着格尔达的蕾丝睡裙。格尔达小声惊呼……埃纳尔的这一创意性转折着实将了她一军。但是她随即跟上步伐。抚弄着紧贴他身体的衣料。
埃纳尔:没脸没皮的美丽格尔达……
她的手指在他胸前游走,感觉受到了挑战,而又分外撩人。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早晨
埃纳尔还在睡着,背景有沙沙的摩擦声。我们看见炭笔在纸上迅速画着,格尔达披着埃纳尔的睡衣,坐在床的一边。她惊喜不已,突然间可以看见他面容里的女性一面,玩心大起,开始画一个相反的埃纳尔……他的眼睛睁开了……
格尔达:我吵醒你了吗?
他戏谑地挑了挑眉毛。不然她以为呢?她笑了,继续工作。
格尔达:不好意思……我睡不着。
埃纳尔:为什么?
格尔达:想一些事情。
埃纳尔:什么事情?
格尔达:想昨晚我们是不是造了个宝宝。
埃纳尔微笑,有点意外。
埃纳尔:你觉得呢?
格尔达耸肩,继续作画。
格尔达: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
埃纳尔:啊,我一直都好看,只是你从来没注意过人家。
格尔达笑起来,继续工作。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工作室,一周后
工作室里,埃纳尔看着格尔达对着他画的素描像,有种奇诡的惊艳感。他听见格尔达进屋来。
格尔达(画外):人在吗……?
埃纳尔:这里……
格尔达进来,放下背包,脱掉外套。埃纳尔依然在看着那些素描。格尔达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埃纳尔:这些很好。
格尔达:你这么觉得吗?
他点头,十分严肃。格尔达听着,十分感激。
格尔达:嗯谢谢你。谢谢你。
格尔达走出去挂上外套,喊道——
格尔达:我跟乌拉一起喝咖啡。她又问起了艺术家舞会的事。
埃纳尔抗议地大声吸了口气,但是——
格尔达:别紧张嘛——我跟她说了你不会去。
埃纳尔:你去啊,你很喜欢那种活动的。
格尔达:我跟你在一起才喜欢。
埃纳尔有点负疚。
埃纳尔:这样——在那类场合露面是有一定好处的。我明白的。
格尔达:所以你才讨厌它们。
格尔达耸肩——她懂他。他微笑了。
埃纳尔:我感觉我好像是在展览自己。
格尔达:在给他们看你的埃纳尔·韦格纳。
没错。格尔达看着他,过了一会儿——
格尔达:那么为什么不给他们看点不一样的呢?以另外一个身份去。
她歪着头。两人交换眼色……这是个新的征程……埃纳尔犹豫了片刻……
埃纳尔: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吗?
格尔达脸上绽开狡黠的一笑……她笑起来,埃纳尔开始明白她的意思……一起笑起来……
埃纳尔:不行——简直丧尽天良!
格尔达:你会非常可信的……你很可能还很享受哦……
埃纳尔又惊又气……她只是在逗他。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傍晚
格尔达在埃纳尔的脸上扫了一层粉底。她完工后,他睁开眼睛。格尔达吃了一惊。
格尔达:你下次胡子得刮干净点。
埃纳尔在剃须镜前看着自己涂白了的脸。格尔达开始画眼线……
格尔达:闭上眼睛……给别人画难多了……
埃纳尔:来给我……
埃纳尔拿起笔,画了一条非常不错的线。
埃纳尔:怎么样?
她惊讶于他镜子里的面容。奇异地极具吸引力。
格尔达:比我画得都好。
镜子里的人转过身。格尔达的精神又回来了……她把自己的丝巾围上了他的脖子……
格尔达:啊,莉莉!我要把你画下来……
她把他推到工作室另一边……在躺椅上摆好靠枕。
格尔达:坐下!
埃纳尔坐了下来——一个与众不同的姿势。
埃纳尔:来吧,瓦普!
瓦普跳上他的腿。格尔达飞快地画着,全神贯注,激动不已。她纠正着他的姿势,使他的姿势更加“女性化”。
格尔达:膝盖收拢……抬起头……看着手……放松……
我们看到不同角度的埃纳尔……但是他的动作越来越夸张地模仿女性,他逗着格尔达。他越是表演越觉得有意思,直到格尔达终于笑着高声责骂他——
格尔达:不要这样,你把她弄成个风骚女人了!
埃纳尔:是你的错哦,你让她好兴奋。
格尔达走上前来,固定他的姿势。他的脸贴上她的。
格尔达:哟,莉莉小姐,你很是直接嘛……
埃纳尔:你还没见识呢……
他笑着倒在她身上,分外热情……格尔达回应着,但是在他吻上她之前抓起一块布,抹掉了他脸上的妆。
(蒙太奇开始)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
我们看见格尔达在房间里工作,画着莉莉的走姿。埃纳尔站在镜子前,拔着他的眉毛,好让自己跟格尔达素描上那优美的眉线吻合。
外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外的街道
埃纳尔和格尔达走着,略微分开。他模仿着她的步伐,她回头,看着他的步态。
内景,港口-鱼摊,白天
格尔达在买鱼,埃纳尔被他身边一个女性顾客吸引了注意力,观察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
内景,歌剧院-后门
格尔达和埃纳尔到了。后门门卫朝他们点了点头。
埃纳尔:早啊,托比约恩。
后门门卫:早上好。
内景,歌剧院-服装间,白天
格尔达与埃纳尔蹑手蹑脚地试戴各种假发,各自选戴又互相替对方调整,不亦乐乎。而后,一长排几乎一模一样的鞋子,从小号开始,渐次增大。埃纳尔抓起了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双。他抬起头,格尔达正给他看一条裙子……
内景,歌剧院-后门,白天
埃纳尔和格尔达心满意足地向外走去,经过后门门卫。格尔达胖了几号,也高了——她戴着一顶连着帽子的假发,两手埋进外套口袋里藏起笨重的鞋子。托比约恩从报纸里随意地抬了下头。当门在埃纳尔和格尔达身后关上后,他又抬起了头——?
(蒙太奇结束)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傍晚
莉莉的素描像勾勒出了万种情愫与万种风情,己渐有偶像风范。埃纳尔穿着衬裙和新鞋子,练着走路步态以安定心神。听到了前门的响声,立刻喊道——
埃纳尔:我还在想你去哪儿了,都这么晚了……
格尔达进屋……
格尔达: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买了这些……
埃纳尔好奇地拿起长筒袜。格尔达望着他,他的积极让她觉得很有意思,但又隐有不安……
格尔达:埃纳尔,你确定今晚要去吗?
埃纳尔惊奇地抬起头。点头,无一丝犹豫。
他的积极热心让格尔达有些震惊。
外景,运河边的街道-皇家艺术学院旁,夜晚
跃动的灯光与音乐。前面不远处,我们看见五花八门的人士:爱玩的,傲慢的,古怪的,上流的——统统摩肩接踵地向艺术学院走去。
台阶上踏来两双女性的脚:格尔达和埃纳尔,加入这场混战。然后格尔达发现埃纳尔慢了下来,落在她身后。她转过头,只见他一袭雪纺长裙,亚麻质地的领子和袖口……
格尔达:怎么了……?
埃纳尔的眼睛放出生动的光亮。他的身形略显笨拙,但整个画面毫不违和,只是让人难辨。
埃纳尔:我够漂亮了吗?
格尔达讶异于这个问题的真诚。
格尔达:当然了……
他握起格尔达的手,她将他的手拉近。
埃纳尔:我永远都没法像你这么美。
格尔达研究着眼前这个人,研究着他双眼深处的烈焰。是一种她不曾预料到的热情……一种焕然一新的……电光火石间……格尔达被深深打动了……然而埃纳尔/莉莉笑了起来,转身走掉……留下格尔达一个人怀着刹那的感动,却无有归属之地。
内景,皇家艺术学院-楼梯,夜晚
格尔达和“莉莉”在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响起——
乌拉:亲爱的!
莉莉心下一阵恐慌……直到格尔达上前一步——
格尔达:乌拉,让我来给你介绍……
乌拉的眼睛扫过那张熟悉的脸,顿了顿,而后茅塞顿开。欣喜溢满她的脸。随即——
乌拉:是莉莉……!
格尔达:没错。埃纳尔的表妹,从瓦埃勒来。
乌拉:亲爱的,你真是出尘脱俗……
她开怀大笑起来,与格尔达交换了一个眼神。乌拉呼朋唤友的时候,莉莉的睫毛颤动,一副羞赧的模样——陶醉在他们共同的秘密中……
乌拉:进吧——来,我们进去……
格尔达和莉莉——牵着手——走进拥挤的人群。
埃纳尔/莉莉: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格尔达低头看看埃纳尔/莉莉紧抓着自己的手。
格尔达(由衷地):不会。不会,永远不会。
她攥紧了埃纳尔/莉莉的手,两人一起迈步向前。
内景,皇家艺术学院-大厅,夜晚
多么盛大的一个夜晚。管弦乐队演奏着,人们舞动着,乌拉的派对里觥筹交错,笑语喧阗阒。格尔达和莉莉略略抽身后退,观察着一切。旁边有几位交谈的男士,身穿燕尾服,其中一个朝莉莉这边望过来。莉莉看向别处,脸颊绯红。
埃纳尔/莉莉:大家都在看。
格尔达:没办法啊,你是个漂亮的姑娘,你只能习惯。
但是她看出莉莉的确是非常不舒服。
格尔达:没事的。你只是想太多了。
埃尔莎(画外):格尔达——!
他们一眼看见了人群里的埃尔莎……莉莉瑟缩。
埃纳尔/莉莉:去跟她聊聊吧……
格尔达:不用,我跟你待在一起……
埃纳尔/莉莉:去吧,我没事的。快去,不然一会儿她就过来了……
格尔达不情愿地穿过房间,与埃尔莎热情寒暄。但当她回头看的时候,莉莉己经不在了。
莉莉坐在舞池边的长凳上,长凳上雕着美人鱼。她面颊抽动了一下。我们看到一个年轻人,亨里克·桑达尔,在仔细打量她——仔细到足以发现她似乎在隐藏着什么,却只让他更有兴趣。他在她身边坐下。莉莉很不自在,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奋笔疾书。亨里克倾身过来,他乌黑的头发己经悬在莉莉的余光里,他继续凑近,直到莉莉的回避开始变得滑稽。
亨里克:你是个记者吗?
莉莉抬起头。
埃纳尔/莉莉(淡淡地):不是。
亨里克:女诗人……?
莉莉把本子放回手袋,匆匆离开了……发现了一条长廊,通往大厅外——更静,更黑……
莉莉扶着墙向前走,远离派对,清凉的空气让她感觉熨帖。当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看见一对男女在凹室里热吻。女子雪白的大腿闪进眼帘,男子正在撩起她的裙子。莉莉大窘,回转身,径直走回亨里克那里。
亨里克:你知道这棵橡树的故事吗?
埃纳尔/莉莉:唔……?
亨里克指了指外面的一棵树,在莉莉身后……
亨里克:他们说如果你吃了它的橡果你就可以许愿做一天任何你想做的人。
埃纳尔的心理活动在莉莉的脸上闪现。
埃纳尔/莉莉:他们为什么那么说……?
亨里克弯下腰,略微得意于自己的伎俩……
亨里克:亨里克·桑达尔,为您效劳。
迟疑了片刻,随后——
埃纳尔/莉莉:莉莉……
亨里克:你是跟什么人一起来的吗,莉莉?
埃纳尔/莉莉:是的——我表哥的太太。
亨里克:你表哥是谁?
莉莉犹豫了一下,转回身来。
埃纳尔/莉莉:埃纳尔·韦格纳。他是个画家。
亨里克:而且是个相当不错的画家。比大多数人认为的还要好。
埃纳尔/莉莉:是这样吗?
亨里克:至少是比大多数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好。
埃纳尔/莉莉:这样啊……
她转身准备再次离开,但是——
亨里克:别回去。这里更凉快点。另外,我是个浪漫主义者。
埃纳尔/莉莉:哦是吗……
亨里克:我喜欢暗处,而且……
莉莉偷瞄了他一眼。他压低了嗓音……真诚地……
亨里克:我并不想冒昧,但是我一直在看着你。
一阵惊惶的震颤袭遍了莉莉全身……
亨里克:我想你应该也是一样。
亨里克伸出手。莉莉看着它,有一种她不曾想见而又难以理解的亲切感……而后,莉莉颤抖着,伸出自己精致的、打理过的手放在亨里克的手里……突然她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亨里克牵着莉莉走下长廊,离大厅远去……
内景,皇家艺术学院-大厅,夜
现在厅内更加吵闹,烟雾更浓了,宾客饮了太多白兰地,都有些微醺。格尔达扫视仪容散漫的人群,暗暗担心——看不到莉莉的踪影。突然,乌拉站到了她的身边。
格尔达:你见到埃纳尔了吗?我找不到他。
乌拉:你当然找不到他了,他压根不在这儿!
乌拉和格尔达笑起来……乌拉举起她的酒杯……再度欢饮!但是格尔达抽身出来,继续找寻……
外景,皇家艺术学院-人体写生课室,夜晚
莉莉和亨里克坐在一座古典裸体像背风处的长凳上。莉莉的脸颊滚烫。亨里克显然神魂颠倒。两人间一丝逢场作戏的感觉反而增添了刺激。
亨里克:你跟其他女孩不同。
莉莉轻笑。
埃纳尔/莉莉:这句台词不太原创啊。
亨里克:是真的。你比较传统。
莉莉接受了亨里克的解释,决定接着说下去……
埃纳尔/莉莉:是比较乡土。我对城市不甚熟悉。
亨里克:不,并不止是那样。我感觉我需要请求你的准许才能亲吻你。
莉莉仿佛不知被什么击中全身。她垂下双眸,渴望而又厌恶亨里克的唇。她几乎不能呼吸。
埃纳尔/莉莉:我该去找格尔达了。
她向长廊走去……亨里克抓住她的手。
亨里克:你何不告诉她我会送你回家……?
埃纳尔/莉莉:她不会高兴的……
他逼近,他的身体压着她的身体,不容分说,在门口紧紧抱住她……
亨里克:莉莉……
莉莉推开他,慌乱不己,意乱情迷……
埃纳尔/莉莉:埃纳尔可能在等着呢……他会不高兴的……
亨里克:会吗……?
埃纳尔/莉莉:会的……
亨里克:莉莉……
他让她安静下来……一声声念着她的名字……
亨里克:莉莉……莉莉。
事不过三……我们看到莉莉内心悄然起了变化……亨里克捕捉到了……他吻了她。他放开了她,她急促喘息,他再次亲吻了她,发现这一次他的热情有了回应……当她终于平复了呼吸,她甚至无法再看他一眼……
埃纳尔/莉莉:你并没有请求我的允许……
亨里克:我不能让你有机会拒绝。
站在长廊的橡树旁,格尔达目睹这一切,惊呆了。莉莉抓着亨里克的手臂。格尔达万分沮丧,几乎要晕厥……莉莉低下头,困惑不已,继而突然恐慌起来。血从她的鼻子里涌出,流到她身前的裙子上……她大骇。
亨里克:怎么了……?让我来……
亨里克想找出一块手帕……然而看到格尔达走过来……他离开莉莉身边……
亨里克:很抱歉我不知道怎么……
莉莉向格尔达伸出手臂。亨里克退后……格尔达向莉莉伸出手臂,迅即把她搀扶起来……格尔达把自己的丝巾裹在“莉莉”脸上,现在她看起来就像男扮女装的埃纳尔,脸上的妆容和血渍糊了一片。
格尔达:快点,靠在我身上……
亨里克看着,旁观者也看着格尔达搀扶着埃纳尔走出舞会……他们步履蹒跚,互相紧紧依偎,灰头土脸。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第二天早晨
埃纳尔在作画。穿着一身倜傥的男士套装。他神情镇定,但动作僵硬。
格尔达走进工作室,还穿着她的睡衣。发现埃纳尔专注于绘画。丝毫没有昨晚不快的痕迹。
格尔达:你怎么样……?
埃纳尔:你昨晚回来很晚,我觉得应该让你好好睡一觉。舞会怎么样?莉莉玩得还开心吗?
格尔达惊呆了。走到厨房,心力交瘁。厨房里,莉莉沾着血污的衣物在桶里泡着,格尔达尽力不去看它。开始煮咖啡,接着……
格尔达回到工作室,看着埃纳尔,怒意渐起。他忍耐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站定了看着她。
格尔达:我觉得以后最好不要让莉莉再出现在这里了。
埃纳尔:好的。我理解。
格尔达:你知道我想理解什么吗?
埃纳尔把格尔达搂进怀里……她怒不可遏,浑身颤抖。
格尔达:昨晚你到底跟桑达尔发生了什么?
埃纳尔(迅速地):什么都没有。
格尔达嗤之以鼻,毫不相信。埃纳尔气愤地重复了一遍。
埃纳尔:什么都没有发生。
格尔达:他知道是你吗?
埃纳尔红了脸,闪烁其词。
埃纳尔:并不是那么简单。很难说清楚……
格尔达情绪失控,对他喊叫起来——
格尔达:我看到他亲你了,埃纳尔,所以你可不可以至少想办法说清楚一下?!
埃纳尔又惊又愧。他思忖了一下,而后安静地说道——
埃纳尔:他可能知道我是谁。但是我并不一直是……我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是……莉莉。而且我觉得他看得出来。你看得出来吗?
格尔达努力去理解这一地动山摇的转变。
格尔达:但是莉莉是不存在的。是我们编造出来的。
埃纳尔:我知道……
格尔达:我们只是在玩个游戏!
埃纳尔:我知道……但是后来游戏就变了……
格尔达的大脑飞速旋转,不安袭来……
格尔达:这太荒谬了。我们得停下来了。让它停下来,埃纳尔。
带着真诚的焦虑——
埃纳尔:我会试着让它停下来的……
格尔达走了,她的心情仍然很沮丧,留下埃纳尔一个人。
外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两周后-清晨
华人洗衣妇沿街摇着她的小铃。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早晨
莉莉的肖像都不见了。埃纳尔注视着画布。画不出。厨房里,格尔达切蔬菜,丢进锅里。她停在工作室的门口。
格尔达:又头痛了?
埃纳尔:没什么……
她走回厨房……
格尔达:要我给你拿点什么吃的喝的吗?
埃纳尔:我还好。
格尔达继续切菜。
格尔达:可能你应该看个医生。
埃纳尔开始不耐烦。
埃纳尔:格尔达……我很好。
格尔达回头,看见埃纳尔已经穿好外套。他迅速收拾好一个小手提箱,出了门,留格尔达一个人跳脚。
外景,歌剧院,白天
没有灯亮,没有人声。
内景,歌剧院-后门,白天
埃纳尔进门,和蔼地跟熟悉的门卫点头。
内景,服装间,白天
埃纳尔打开灯,迅速脱掉他的外套。他站着,倚在椅背上,看着镜子。他有一丝绝望。但是他现在看到的是:他前胸的衬衫撑开一条口——显露出一条线,那是他交抱的肩膀造成的。埃纳尔不由分说……紧张地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腰部,再倚上椅背。这一举动的效果是惊人的。他双手颤抖着摩挲自己“胸部”的轮廓。
他再次急迫地、飞快地剥下自己的衬衫、长裤,怕被人撞见,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他脱去自己的内裤,回到镜子前,把自己的器官塞进大腿间,紧紧夹住,直到基本上是个女性的样子,他激动而惊恐,几乎喘不过气来。预感到前方有难以逃避的越界。
他打开自己的手提箱。一方仔细折叠的丝绸衣物,展开是一条长裙,轻柔地滑过他的肌肤。
内景,工作室,白天
格尔达坐在椅子里,望着窗外,脸庞似有恐惧,她的素描本合拢着放在腿上,她思索着,压力在酝酿。她打开素描本:莉莉……
内景,运河边上的咖啡馆,白天
埃纳尔/莉莉走进咖啡馆,掀起头巾。我们看到亨里克在一张桌旁等着。他看到莉莉后迅速站起身——莉莉羞涩难当,又恐惧不已。
亨里克:我没想到你会来。
莉莉坐到她的座位里。
埃纳尔/莉莉:是的,我也没想到。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工作室,稍后
格尔达开始描画,几乎不敢下笔。但是她打起精神,很快,愤怒和欲望倾泻在画作上,她勾勒出一个阴暗诱惑的莉莉,问题延续,一段愤怒关系出现……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工作室,傍晚
格尔达躺在沙发上,身心俱疲。听见门响,依然一动不动。埃纳尔出现了,身上穿着风衣。过了一会儿——
格尔达: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埃纳尔:怎么可能……
格尔达:是吗?
埃纳尔无法承受这个问题……他无限歉疚,伸出手臂环住她。接着,他在半暗的光下看到了侧放着的新莉莉画像。有着女性臀线与胸部的裸像。一抹红唇。一支香烟。
内景,艺术品经纪人的办公室,半小时后
拉斯穆森研究着格尔达一系列的肖像画,他的嘴唇噘起,毫不掩饰他的不欣赏。格尔达硬着头皮,强撑着忍受这种屈辱。
拉斯穆森:我吧……怎么说呢……
接着他看到了莉莉的裸像,突然有了兴趣……
拉斯穆森:模特是……?
格尔达:埃纳尔的表妹。
拉斯穆森:对对,如此相像……
拉斯穆森飞快地转着脑筋。
拉斯穆森:还有没有其他的……?
格尔达:还有一些在工作室里。
拉斯穆森舔了舔他的嘴唇,兴奋但又有些不确定……
拉斯穆森:这些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些,怎么说呢……可能有市场。
格尔达必须确认一下她听到的话。
格尔达:你想要买。
拉斯穆森:嗯,是啊……
他和她一样惊讶。
外景,亨里克的住所,白天
莉莉匆匆走过长长的一排平房,穿过好似没有边际的橘色墙面,格尔达的刺绣围巾飞扬在她身后的风里。喘息未定,她敲响了一扇门……
内景,亨里克的住所。白天
亨里克打开门,迎接莉莉……
亨里克:请进……
他关上门,把世界关在门外。莉莉走进这个空间。这个小世界让她有些欢喜——
莉莉:我没有多少时间……格尔达在拉斯穆森那里。
亨里克示意莉莉坐下。她在沙发上落座。
亨里克:我不喜欢这些谎话。
莉莉:她保护欲很强的。
亨里克: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我们俩的事?
莉莉:我不行……
莉莉神色有些慌乱……
亨里克:对不起——我并不想让你不快。
他坐到她身边,安慰她……
亨里克:过来……
莉莉听任他将自己拉进怀里……他抚摸着她的脸颊。莉莉微笑,倾慕写在脸上。亨里克亲吻她,她热切地回应。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滑到下身,向她两腿间伸去。莉莉不舒服地扭动。他坚持……莉莉忍到无法再忍,柔声道——
莉莉:不可以……亨里克……
亨里克:可以……
莉莉:不……
还沉浸在温情之中……
亨里克:埃纳尔……
莉莉一震……惊惶不己……
莉莉:什么……?
亨里克(亲昵地):好了啦……没关系的……
但是莉莉将他推开,难过且困惑……
莉莉:对不起,我不明白……
亨里克感到失落。
亨里克:埃纳尔……求你……
莉莉害怕了,抓起她的东西就要走,仿佛被当众扒光……
莉莉: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亨里克:我想要你!
莉莉:不是这样的……
亨里克:是的……等一下……等一下!莉莉……莉莉,回来……
但是莉莉已经闪躲开,夺门而出,只剩亨里克,虚弱无力,仿佛被遗弃了。
外景,亨里克的住所,白天
莉莉匆忙逃走,脑中一片混乱,那一长排房子艳丽的橘色正立面现在只觉诡异得扎眼……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白天
格尔达背着她的多幅画作艰难地进门。走进厨房,还在回想着跟拉斯穆森的会面,发现莉莉坐在桌边,紧紧地裹着格尔达的刺绣围巾,格尔达吓了一跳。随后莉莉回过头——她的脸微微浮肿,满是泪痕。
格尔达(关切地):你还好吧……?
莉莉向她伸出手,格尔达抓住……
埃纳尔/莉莉:不好……
她握住格尔达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
埃纳尔/莉莉:我一直在与亨里克·桑达尔见面。
格尔达后退了一步,说不出话。莉莉踉跄起身,蹒跚着走进卧室。关上了卧室的门。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厨房,二十分钟后
格尔达坐下——等待着。终于,埃纳尔回来了,穿着男士的服装。看起来无比颓丧。
埃纳尔:我以为你可能知道的。
格尔达(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
埃纳尔:你总是好像什么都知道。
格尔达:但这个我不知道。
埃纳尔点头。格尔达一脸绝望的困惑。
格尔达:所以你……是爱上桑达尔了?
埃纳尔一惊。
埃纳尔:不是——我爱的是你,格尔达,只有你。但是莉莉……
格尔达眼里涌起愤怒的泪水。
格尔达:你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
但是埃纳尔也很愤怒……
埃纳尔:我在努力!格尔达……求你了……我需要你相信我。其他所有人误解都无所谓,但是你要信我。
格尔达摇头,没办法听进去……他看着她,绝望地乞求……格尔达尽量争取。
格尔达:好吧,但是你需要告诉我……什么时候亨里克和“莉莉”在一起,他们做什么……他们亲吻——这个知道了……
埃纳尔窘迫地点头。格尔达强撑住自己。
格尔达:有更进一步吗?
埃纳尔:没有……没有,莉莉还没有跟男人更进一步。她……她不会……
格尔达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对她而言是个沉重打击。
格尔达:还有其他男人吗?
埃纳尔在床上坐下,感觉难以启齿。
埃纳尔:是有这么一个,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格尔达感到一阵寒意……埃纳尔鼓起勇气。
埃纳尔:那个叫汉斯的男生……还是在瓦埃勒的时候。
格尔达揉着眉骨……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埃纳尔:莉莉迷上了他,他吻了莉莉,就一次。
埃纳尔黯然回忆。
埃纳尔:但是父亲进来看到了他们俩……他打了汉斯一顿——他气坏了……
埃纳尔摇了摇头……格尔达听着。她抬起头——埃纳尔脸色苍白,眼圈发黑。
格尔达: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然疼得倒抽一口气……
格尔达:怎么了……?
他双眼紧闭,额头渗出汗珠。
埃纳尔:抱歉……
他身体弓起,捂着腹部……痛苦地呻吟……
埃纳尔:非常抱歉……我不是很舒服。
他挣扎着想要从桌边站起来……
格尔达:埃纳尔……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的腿软下去,无法支撑他的身体,她冲过去抱住他……
格尔达:埃纳尔……埃纳尔……?
内景,镭研究所,白天
赫克斯勒坐在桌子后面。他举止干练却又和蔼。
赫克斯勒:所以,你找安德森医生诊治过严重的流鼻血情况,你觉得流鼻血跟你每月一次的胃痉挛有关系。
埃纳尔一边脱衣服一边点头。
赫克斯勒:你结婚多久了?
埃纳尔:六年了。
赫克斯勒做记录,埃纳尔继续脱衣服。
赫克斯勒:有孩子吗?
埃纳尔:没有。
赫克斯勒:有正常行房吗?
埃纳尔:有的。可能现在少了点,相比……
赫克斯勒:相比你装扮成女人之前?
埃纳尔听到这话被人大声说出来,吃了一惊。
赫克斯勒:韦格纳先生,我是个专业医生。你可能觉得难堪——但是我并不觉得。这样吧,跟我讲讲莉莉的故事。她是从哪儿来的?
埃纳尔想了想……
埃纳尔:从我心里。
赫克斯勒试图插入一丝理性的评价……
赫克斯勒:你知道吗?对这些现象最合理的解释是内分泌失调。
埃纳尔:真的吗……?
赫克斯勒:躺到床上。
埃纳尔爬上抬高的就诊椅。
赫克斯勒:那样就解释了疼痛感、男性特征混乱以及不育问题,我们希望是这样,因为这样还有药可医。
他打开晃眼的检查灯,将手掌压在埃纳尔的小腹上。
内景,镭研究所-放射室,白天
埃纳尔被几个护士绑在病床上。赫克斯勒从窗外往房间里面看。埃纳尔抓着格尔达的手,不安而又茫然。
埃纳尔:我不需要接受治疗……我没有任何问题……
格尔达:埃纳尔,情况并非如此。
护士点头示意格尔达离开。
埃纳尔:这样才是不对的……
护士等着……
赫克斯勒(用扩音器):射线是项奇迹,韦格纳先生,它能摧毁不好的,留下好的。
格尔达:他说很快就会结束……
护士将格尔达领出房间……埃纳尔被送进房间里那个奇怪的机器中。格尔达在染色玻璃窗外无助地看着,X射线机器开始轰鸣。赫克斯勒对着一个漏斗形管道说话——
赫克斯勒:躺好别动,韦格纳先生……
机器颤动的声音灌满了埃纳尔的脑袋……知觉受到了潮水般的袭击……他闭上眼睛,消失在自己的身体里。
内景,镭研究所-恢复室,第二天
埃纳尔昏昏沉睡。
赫克斯勒(画外):韦格纳先生……?
埃纳尔眨动着睁开眼睛。他双眼暗淡无神。
赫克斯勒:今天早晨感觉怎么样?
埃纳尔思索了片刻,说道——
埃纳尔:你伤害了莉莉……
赫克斯勒将埃纳尔脸上的难过看在眼里。埃纳尔念及莉莉所受的伤害,悲从中来,又闭上了眼睛。
内景,镭研究所-走廊。白天
赫克斯勒怀着愈发沉重的心情与格尔达谈话。
赫克斯勒:我恐怕你丈夫仍然坚持着那些变态想法。你的衣柜上锁吗?
格尔达:当然不上锁。
赫克斯勒心情紧张,但是他的语气毋庸置疑。
赫克斯勒:韦格纳夫人,你没有鼓励过他这种想法吧?你明白你丈夫已经疯了,是不是?
格尔达:不,并不是那样……
赫克斯勒转身走了。格尔达怒火中烧……
格尔达:我们那么信任你,我们来此是向你求助的……
但是赫克斯勒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景,海港,两周后-早晨
清晨的阳光在格尔达和埃纳尔家的窗上闪烁。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早晨
狗狗从床上抬起头。跑到刚从工作室过来的格尔达脚边。我们看见狗狗现在陪着埃纳尔。格尔达压低声音说话。
格尔达:我很快回来。
埃纳尔: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埃纳尔面如死灰,双眼呆滞,眼下两圈深深的黑色。
外景,拉斯穆森画廊外的街道,白天
格尔达匆匆走过橱窗。我们隐隐约约地看见莉莉的肖像正在展出。
内景,哥本哈根-艺术品经纪人,白天
格尔达在拉斯穆森的办公室。他一反常态,十分兴奋。
拉斯穆森:格尔达!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格尔达:一直不在。怎么,出问题了吗?
拉斯穆森:我把莉莉肖像卖出去啦!
格尔达吃了一惊……
拉斯穆森:我非常感兴趣,打算组织一次全展。
格尔达惊喜不已。
格尔达:啊,那太好了……
拉斯穆森:还有好消息哦——我接到了艾蒂安·杜福尔画廊的电话——他们想要在巴黎展出你的作品。
格尔达:在巴黎展出……
拉斯穆森:你应该去跟他们见一面。
格尔达思绪纷乱……
格尔达:呃——我现在没法离开啊……
拉斯穆森(坚定地):格尔达,这是你的机会。你已经等了那么久……而且这些人是很容易变卦的。
拉斯穆森不满地咂着嘴。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楼梯口,白天
行色匆匆的格尔达停下来在楼梯口取邮件。其中有一本艺术杂志,一封私人信件,然后,下面是一封镭研究所寄来的信件……信封背面是赫克斯勒的名字。格尔达僵住了,然后迅速打开信封,念道:“别无选择……治疗变态……”恐慌泛起,她努力克制自己,立即折起信,塞进她的外套里。格尔达脸上凝出一个阴沉的决定……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卧室,白天
埃纳尔睡着了。格尔达收拾行李,感到有股力量驱使着自己。她见埃纳尔坐起身来。
埃纳尔:你在做什么?
格尔达鼓起勇气。
格尔达:有人邀请我去巴黎办展……
埃纳尔:那太棒了……
格尔达:是的。我们一定要去。拉斯穆森说这会是个转折点……
埃纳尔有点迟疑……
埃纳尔:我不确定我去得了……
格尔达:你去得了。我会照顾你……
埃纳尔:但是其实也不用急……
格尔达(愤怒地):你就不能为我做这一件事吗?
怒气消散之后,她浑身颤抖……
埃纳尔:格尔达,到底发生了什么?
格尔达看着他。他在等待她说出实情。
格尔达:我收到了一封赫克斯勒的信……
埃纳尔:他想把我关起来。
格尔达握着他的手,态度坚定不移。
格尔达:但是他做不到。一切都会好的。真的——我知道。你只需要相信我……
埃纳尔:我信的……
格尔达打起精神。
格尔达:那么,我们走之前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吗?我们需要跟谁说一声吗?
埃纳尔想了想,说道——
埃纳尔:没有。
格尔达点头,心情宽慰了不少。她吻了吻他的脸颊,继续收拾行装。埃纳尔拼尽全力才能够继续呼吸。
外景,夜晚的巴黎
塞纳河璀燦的真实景色与河上灯光如繁星点缀的大桥,背景里巴黎圣母院粗犷的线条。声音渐入,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内景,艾蒂安·杜福尔画廊,六个月后-夜晚
一群时髦到骨子里的巴黎人在欣赏一系列莉莉的肖像画——几幅是我们在拉斯穆森那里见过的,还有几幅裸像,莉莉以女性生理形象出现。一小群人围在格尔达身边,格尔达是他们的新偶像,旁边站着依然苍白的埃纳尔。
格尔达:埃纳尔也是个画家……
观众男:哦是吗?您在巴黎也有展览吗?
埃纳尔:我想我的作品有一点……偏于内省与反观,不太适合巴黎人口味。
一位热情的美国女士打断了他……
热情的美国女士:抱歉——请问模特也在吗?
埃纳尔紧张起来。格尔达看在眼里。
格尔达:不,她还在丹麦。
热情的美国女士:啊,我还想见一见她呢。
埃纳尔低下头,看向别处,心中有些触动……格尔达被画廊老板拉走了,只剩埃纳尔一个人与逝去的自我的肖像做伴。
内景,巴黎公寓-卧室,夜晚
格尔达和埃纳尔躺在床上,紧紧依偎,两人都有缱绻柔情。格尔达轻柔地吻着埃纳尔,然后开始向下移动。他闭上眼睛,让自己接受这一切……格尔达开始为他口交……他深呼吸,却力不从心。
埃纳尔:格尔达……抱歉……我不行。
她继续着……他惊慌起来,将她推到一边。
埃纳尔:不要……
不再尝试亲密的举动,彻底失败了。埃纳尔满心愧疚与哀伤。格尔达深深受伤,茫然无措。两个人都没有动——身心俱疲。
内景,巴黎公寓-工作室,第二天
格尔达在画一幅自画像。埃纳尔进门来。格尔达匆忙跑过去,问候他,尽量做出欢快的样子,尽管满心绝望。
格尔达:你能给我做模特吗?就是你这个样子。我们毕业之后就没这么做过了。你那时候很喜欢……
埃纳尔微笑。她抚摸着他的脸颊,感觉受到了鼓舞。
格尔达:老师突然要听学生差遣。你觉得很带劲儿。
格尔达依偎在他怀里。他轻轻挣脱。
埃纳尔:我……我现在不行。对不起。
格尔达仿佛被打了一巴掌,忍不住说道——
格尔达:我想你。我想念我们并肩作画的日子。
埃纳尔犹豫了一霎,终于承认——
埃纳尔:我想不起那些风景的样子了。我想不起瓦埃勒的样子了。
格尔达努力适应这个新消息,片刻后——
格尔达:那么你可以帮我看看这个背景。还需要什么……?
埃纳尔看着那幅画,几乎没法聚焦……
格尔达:一片冰穴湖?一间农舍,安置在远景,怎么样?
他柔声止住了她——
埃纳尔:格尔达……
他无意于此。转身,走出门去。
内景/外景,巴黎公寓
格尔达在窗口看着:埃纳尔走在楼下的路上,穿过人流,直到消失不见。
外景,红灯区-白天
这是城市里另外一片地方,另外一种氛围。埃纳尔走过,街角的妓女对着埃纳尔放肆地叫着。他有些难为情,走进一间污脏的房子,刚巧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他们装作没看见彼此。
内景,红灯区22号-一楼门口,白天
一扇门的门闩刷地拉开了,卡顿夫人的眼睛在铁栅栏后贪婪地闪烁着。
内景,红灯区22号-3号房,白天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和一个垃圾桶。我们听见呻吟声从隔壁房间传来。有两扇小窗户,黑色盖子是拉上的。埃纳尔坐定,慢慢拉开一个遮光盖。脏兮兮的玻璃后面,一个疲惫不堪的女孩穿着束胸衣和长筒袜,在椅子里扭动,一脸不悦。在她身后,我们看见——
有另外一扇暗色玻璃窗,另外一个男人的鼻子紧贴在上面。
埃纳尔研究着女孩,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模仿她的动作,拙劣地模仿着女性的纵情。我们看见他的影像映在玻璃上,逐渐盖住了她的身形……他喘息着,一种近乎高潮的快感,自由释放的喘息。
内景,巴黎-奥赛码头-汉斯的办公室,一周后-白天
汉斯·阿克吉尔在打电话。身材魁梧,有骑士风范,非常迷人。房间风格的男子气概一览无遗——深色木家具,缭绕着汉斯的雪茄烟雾——窗外俯瞰着塞纳河的迷人风景。纵横捭阖的大气与自由。
汉斯:嘿,他是在玩我们!他知道是什么价……
汉斯笑了笑,摇摇头。一声轻轻的敲门声,门后冒出秘书的脸。汉斯不耐烦地挥手让她退下。
汉斯:跟你说,我得挂了。有个什么丹麦来的女孩要见我。但是告诉他我们会找到别的买家,一点问题没有。他一直都是那副老样子!
内景,汉斯·阿克吉尔的办公室-接待处,白天
格尔达立刻起身,她有力的右手不容忽视地伸到汉斯面前。她才不是什么女孩子。
汉斯:汉斯·阿克吉尔……
他握了握他的手,分外感兴趣。格尔达有些过分急切。
格尔达:非常感谢你……
汉斯:先别谢我——我不能代理你。我从未经手过任何现代……
格尔达:当然没有,我知道……
汉斯:你展出的反响相当之好,只是你作品的风格跟我……
格尔达:如果你让我说话,情况或许会清楚很多……
汉斯停下来,有些惊讶。他的秘书忍俊不禁。
汉斯:让你说话?
汉斯研究着她,看穿了她的坚强外表下的脆弱。笑了。
汉斯:我吃东西的时候更善于倾听。
他向秘书点头道别,请格尔达出门。
外景,汉斯办公室附近的街道
他们匆匆走过街道,向餐厅走去……
汉斯:嗯,我不知道为什么拉斯穆森把我的号码给你,但是我挺高兴的……
格尔达:是我向他要的,我想见你,久仰大名,见见真人……
汉斯微笑着,来了精神。他为格尔达打开门,是一家很时髦的酒馆。格尔达先一步走进。边走边说——
格尔达:我想你应该是我丈夫的儿时玩伴。
汉斯扶着门,怔住了。
汉斯(垂头丧气地):你有丈夫了?
内景,时髦酒馆,白天
格尔达和汉斯在一张桌子旁落座。他向侍应生点头示意。
汉斯:一瓶默尔索干白……
侍应生急忙去了。汉斯研究着格尔达。她到底是谁?
格尔达:我嫁给了埃纳尔·韦格纳。
汉斯惊讶了。
汉斯:埃纳尔?
格尔达:你还记得他?
汉斯:我当然记得他。天哪——我们之前关系那么好。他现在怎么样了?
汉斯很兴奋,好似又回到了小男孩的时候。格尔达忍不住,脱口而出——
格尔达:他告诉我你曾经吻过他一次。
汉斯吃了一惊……
汉斯:我干啥了……?
但是随着记忆回来,他的惊讶转变……
汉斯:哦对!你说的是对的……我们当时在厨房里瞎玩。埃纳尔穿着他奶奶的围裙……
汉斯笑起来,自己小时候真是不可思议。
汉斯:我们当时那么小,你知道吗,就是好玩。话说回来,埃纳尔当时穿着围裙,那个俊俏哦——我就亲他了!然后他爸就把我赶出去了。
汉斯摇摇头……
汉斯:啊——埃纳尔。哎——他今天怎么没来?
格尔达:他不知道我今天来这里。他不会愿意我来求助的。
汉斯眼睛一闪,严肃起来。这是她来的原因。接着——
格尔达:我们不大认识这里的人。但是埃纳尔他……他已经迷茫了。他不再画画。他需要有个人代理他——一个了解他的人。他需要朋友。
汉斯紧盯着格尔达细看,她的骄傲与她的乞求是那么地相悖。而格尔达有生以来第一次,别过脸去,无法承受一个人的注视。
内景,巴黎公寓-厨房,白天
格尔达正打算出门,听见埃纳尔用锤子敲画框,她略有些不安。
格尔达:埃纳尔……?
她发现他正在展开一块新画布。动作连贯流畅。
格尔达:一会儿有个新经纪人过来。我想让你见见。
埃纳尔:我不需要新经纪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反正我也不画画。
格尔达:可能会有所改观。
埃纳尔:我不这样认为。我很乐意给你打下手。
她想继续劝慰,但是他断然拒绝——
埃纳尔:不需要经纪人。谢谢你。
格尔达:是汉斯·阿克吉尔。
埃纳尔停下来,怔住。
格尔达:8点在王妃餐厅用餐,然后过来看画。
格尔达出门,留下埃纳尔一个人,消化这个消息。
内景,王妃餐厅,夜晚
新桥附近一家环境清幽的餐厅。餐桌边一张空椅。格尔达和汉斯在等待。汉斯抽着烟。
格尔达:你知道吗,埃纳尔还在为弄坏你的风筝忏悔呢。
汉斯:那是手工做的,而且我从4岁就有那个风筝了!多谢你提醒我。我一会儿得好好逗逗他。
格尔达:不要——那太残忍了。
汉斯:如果他不来呢,可能他并不想见我?
格尔达:不是……不是的,并不是那样。我们先点菜吧。
汉斯:他经常这样抛弃你吗?
格尔达:当然不是了!
汉斯讶异于她的强烈反应。
汉斯:我只是开个玩笑。
旁边站着一个侍应生,让这一刻更加尴尬。
外景,玛黑区街头,夜晚
汉斯的车沿街行驶。
内景,巴黎公寓,夜晚
格尔达拿出钥匙开公寓的门……
汉斯:我可以下次再来,如果你觉得那样埃纳尔会更容易接受的话……
格尔达:真的。他很想见你……而且这对他也有好处……
但是两人进门时都有些惴惴不安。
格尔达(画外):埃纳尔……?
格尔达探进客厅,汉斯跟在身后。他一眼就看见了一幅画——他的脸庞亮了起来——
汉斯:我知道这个地方……瓦埃勒的峡湾……就离我们家不远!
格尔达:是的,埃纳尔在我们离开瓦埃勒之前画的……
她先汉斯一步,见到了:莉莉在躺椅上,摆着身后墙上莉莉肖像的姿势……气氛危险,她双颊潮红,眼波流转。茶几的托盘上摆着水晶杯。
格尔达:莉莉……
格尔达原本向前的姿势调转了方向,转向汉斯,汉斯正努力搞清眼前的这一幕。
格尔达:汉斯,让我为你介绍莉莉·韦格纳——埃纳尔家乡的表妹。
莉莉己经站起身,她伸出手。汉斯握住……
莉莉:你想象不到我有多开心。
他托着她的手,流露出本能的善意……
莉莉:我们之前在瓦埃勒见过,但是你很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汉斯一头雾水……
格尔达:汉斯,把你的外套给我好吧?
汉斯:好的……
他侧身,让格尔达帮他脱下外套。她拿走了大衣。莉莉继续交谈,活泼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莉莉:来点甜酒吗,汉斯?天突然就冷了。这几天我一直发冷。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汉斯:谢谢。
汉斯坐下,但是眼睛四处浏览着摆满房间的肖像画。仿佛一个莉莉的万花筒。
莉莉:非常抱歉埃纳尔今天不在。他告诉我:在瓦埃勒的时候你是他非常好的朋友。两个人总是计划着逃跑!
汉斯:一点没错……
莉莉:那个地方太无趣了!他说你们会坐在峡湾边上,一起远眺……眺望大海……眺望未来。
汉斯:啊,我们当时都有些雄心壮志……
莉莉:你是唯一一个让他安静作画的人,是你告诉他做个画家也很好。
格尔达回到房间。汉斯搜索着莉莉的脸庞,想要找寻老朋友埃纳尔的痕迹。
汉斯:他……过去经常画我的肖像。拿起块石子就在路边的石头上画我。
格尔达:我还不知道呢。
莉莉:啊是的。
格尔达转向汉斯——
格尔达:你想再多看些埃纳尔的作品吗……?
莉莉:我们有吗?
格尔达有些惊讶,这个问题让她隐隐感觉不安。
格尔达:有啊,当然了,莉莉……
莉莉:啊,但是我们能下次再看吗?我想再听听汉斯的故事……汉斯,你成家了吗?
汉斯:没有……
莉莉:为什么呢?
格尔达想阻止,但是——
莉莉:他又不介意,是不是……?
格尔达看起来沮丧而无措。汉斯接过话——
汉斯:我呢……自己一个人很久了。我自己一个人惯了。
莉莉:我觉得婚姻是我们一生中唯一一件能有所希冀的事。
汉斯:是吗?
莉莉看起来活泼轻快,生气勃勃……
莉莉:婚姻会创造出不一样的人,不止是你和她两个。如果永远都了解不到,那太遗憾了……
她的欢愉的表情无法维持了……汉斯看向格尔达……
格尔达:莉莉……
莉莉情绪开始崩溃……
莉莉:请原谅。
她匆忙离开,向卧室走去,显然十分悲伤。汉斯努力想要理解眼前的状况……
格尔达:你……你还是先走吧……
汉斯:不——让我帮帮忙……
她转过身,握住汉斯的手……那份亲密与热度让他惊讶。
格尔达:请你——请你——抱歉……
他放弃,动身离开……走到门口。
汉斯:晚安,莉莉……
莉莉(画外):晚安……
汉斯自己走出门外。
卧室里,格尔达仍在震惊之中,看着莉莉垂着头,迷茫而害怕。
莉莉:我不觉得他察觉了什么,你说呢?
格尔达:我不知道……
莉莉:不,我觉得我抽身很及时。
格尔达:睡吧。我们明天再说。
莉莉:我能借一件睡衣吗?
格尔达一震。
格尔达:不……我们从来不这样的。莉莉从来不会过夜?
埃纳尔坦白——
莉莉:我穿什么都无所谓。我做梦的时候,都是莉莉的梦境……
格尔达心里挣扎着,还是满足了他的愿望,尽管极不情愿……但是她妥协了,点头。她还能怎么办?
内景,巴黎公寓-卧室,稍后
格尔达已经在床上。莉莉睡在她身边,枕在枕头上,那是埃纳尔曾经睡的地方。格尔达关上灯。
内景,巴黎公寓-卧室,白天
格尔达走进房门,发现莉莉穿着一条鲜艳的裙子,还搭着相称的丝巾。到处是购物袋。空气中有一丝紧张。
格尔达:新衣服……
莉莉:还有这个。你喜欢吗?
她把一条明艳的丝巾递到格尔达手上……
格尔达还给她。
格尔达:我们现在其实并不太宽裕。
她话音刚落,莉莉便把丝巾围到了格尔达的脖子上。
莉莉:我知道,但是我现在回来了,我还是可以做你的模特,对吗……?原先效果就挺好的,对不对,格尔达……?
莉莉和格尔达把对方抱在怀中时,两人已是全新的身份立场……
内景,巴黎公寓-工作室,日,蒙太奇
格尔达画着莉莉,她身上已有一种全新的安然。明净的皮肤下透着的是更严肃的意志。一种她成长为她自己的感觉。
我们看见墙上有了一些双人肖像,讲述着一个逐步磨合的过程——格尔达和莉莉一同作画,仿若亲密的友人,又有一种希望达成某种伴侣关系的黯然渴念。
如今格尔达作画,莉莉间或给出建议……二人携手合作,拥有共同的愿景。
而贯穿一致的,是莉莉尽情想象出的女性形象,一日完美过一日——可爱到近乎不真实。
内景,艾蒂安·杜福尔画廊,一月后-雨夜
又一个“莉莉”画展。到处都是两人的肖像,却只有格尔达一人在这里。她感到了异样。她在画廊里忙碌,态度坚定果决。越过人群,她看到了汉斯。心跳停了一拍。他们穿过人群走向对方。一个尴尬的礼仪性的吻。格尔达情绪不稳,这有些反常。
汉斯:画展不错。
格尔达:她很受欢迎。谢谢你能来。
汉斯:谢谢你的邀请。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给忘了。
格尔达:我们最近有点忙。
汉斯:埃纳尔在吗?
格尔达:埃纳尔不喜欢这种场合。
汉斯:那挺遗憾的。我是说,对你来讲。
格尔达:我并不介意。
汉斯回味这句话……还是算了。
汉斯:他还好吗……?
格尔达:他挺高兴的,我们有个老朋友马上到埠:舞蹈演员乌拉·冯斯马克。你认识她吗?
汉斯:不太认识。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去庆祝庆祝?应该有个人请你去的。
格尔达:不用了,谢谢你。
汉斯沉吟了一下,鼓起勇气。
汉斯:格尔达,我是不是哪里冒犯你了?
格尔达:没有。
汉斯:格尔达……
他把手放到她的手臂上,因诚恳而稍稍用力……
房间的热气,汉斯的亲近,格尔达感到被逼至一角。
格尔达:我仍然是埃纳尔的妻子。
她擦身而出,走进人群。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
男人:汉斯!
汉斯的社交表情迅速回到他脸上。
稍后:特写格尔达,望着一个女人轻浮地在汉斯耳边低语。他双眼闪亮,开怀大笑。格尔达别过头。她迅速放下酒杯,穿过人群,走向门口……
一个画廊员工看到格尔达开始穿大衣,着急起来。
画廊员工:至少带把伞吧……
格尔达:不要紧的,真的……
画廊员工:如果您能等一分钟,会有车来接……
但是格尔达已经在雨中了。派对上依然觥筹交错。
内景,巴黎公寓-厨房,夜
格尔达进入厨房,气喘吁吁。莉莉正在摆晚餐桌,看到格尔达回家如此早不禁有些惊奇……
莉莉:格尔达……?啊,你都湿透了。
格尔达面有怒容。莉莉努力作欢快状……
莉莉:展览还顺利吗……?跟我说说——怎么样?
格尔达:你要是在那儿就能知道了。
莉莉语塞,然后指了指桌子……桌上摆着鲜花……
莉莉:我做了咱们两个人的晚餐……
格尔达:你应该去的。
莉莉:算是小小的庆祝……
格尔达: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我们做什么都要一起!
莉莉:那是你和埃纳尔。
格尔达禁锢已久的沮丧愤怒开始倾泻……
格尔达:不要再玩那个蠢得要死的游戏!
莉莉:你再说一遍这是个游戏!
格尔达:你应该过去的!
莉莉:我怎么去?你看看我什么样!
而这却进一步激怒了格尔达——
格尔达: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得以你为中心!
格尔达突然情绪失控了。
格尔达:我需要见埃纳尔。
莉莉被刺痛了,摇了摇头,温柔地抚摸格尔达。
莉莉:让我来帮……
格尔达截断了她的话,绝望在累积。
格尔达:我需要我的丈夫。让他回来!
莉莉:我不行……
莉莉泪眼蒙昽。格尔达软下来,几乎不再抱希望……
格尔达:我想跟我的丈夫说话。我想跟我的丈夫拥抱。我需要他。你能让他回来吗?你能至少试一试吗?
这一要求让莉莉痛苦万分。她的眼睛写满哀求,但是绝望的格尔达不肯放弃。终于莉莉极度歉疚地摇了摇头。格尔达愤然离去。她冲进夜色,前门砰的一声关上,只留莉莉一人伤心欲绝。
外景,卢森堡花园
格尔达坐在黑暗里,看着雨滴落入池塘。
外景,汉斯·阿克吉尔的公寓,夜
汉斯正要进楼,惊见格尔达坐在前门台阶上……
汉斯:格尔达……怎么了?
她站起来……
汉斯:你都湿透了?
他走过去安慰她,她抱住了他……不顾一切地探身一吻,旋即又退开,懊恼不已。汉斯追上她……
汉斯:格尔达……等一下……
格尔达:我不行……
汉斯:等一等……
他匆忙追赶。
内景,巴黎公寓-卧室,夜
莉莉在向埃纳尔变装。过程尴尬笨拙,而当埃纳尔出现在镜子里,他颓丧不己。
内景/外景,汉斯的车/下雨的街头,夜
汉斯开车送身心疲惫的格尔达回家,在他们住的楼前停下车。
汉斯:你没问题吧?
格尔达:我永远都没问题。
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格尔达身体僵硬。
汉斯:我的天哪,有点温存你就接着行不行。
他继续握着她的手。格尔达感受到来自他的温度。她的眼睛湿润了。
格尔达:埃纳尔最后总会回来的。他一直都是……
汉斯:可能这次……他就是做不到。
格尔达:对不起。
格尔达摇着头,温柔地拒绝了汉斯。
格尔达:我从来没有一幅画是未完成的,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放弃。
汉斯悲哀地微笑。终于放开了手。
内景,巴黎公寓-卧室,夜
格尔达出现在门口。看见埃纳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震惊于他的无助与虚弱。他抬起头,满腔遗憾悔恨。
埃纳尔/莉莉:我觉得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别转头,羞愧难当。格尔达于心不忍,走到他身边,他看起来就像莉莉装扮成埃纳尔的样子。
埃纳尔/莉莉:我不知道我们这样还能继续多久。
格尔达:不。
她在他身边坐下。埃纳尔/莉莉躺在格尔达膝上。他们相拥着沉入暗夜之中。
外景,巴黎-加尼叶歌剧院,两周后-夜
远景镜头。
内景,加尼叶歌剧院-舞台,第二天
埃纳尔看着一群舞者在舞台上排练。格尔达和乌拉坐在剧院前排讨论着什么,乌拉一边讨论一边解舞鞋带。我们可以看见她脚趾关节上的茧,指甲红肿破裂。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乌拉:他需要见一见人。
格尔达确认埃纳尔远在听力所及的范围之外。
格尔达:你知道在赫克斯勒那儿的治疗结果。
乌拉:但是他这么瘦,格尔达……他明显不太对劲。
格尔达向埃纳尔看了一眼。
格尔达:莉莉很注意保持体形……
乌拉压低了声音——
乌拉:这样,有个医生——他在德累斯顿开了一家妇科诊所。
听着乌拉的话,格尔达脸色变了。
乌拉:他对埃纳尔这样的男人感兴趣。那种……不太一样的男人。那种……很困惑的男人。
格尔达吃了一惊。
乌拉:他经常到巴黎来。
格尔达还没来得及反应,乌拉己经在一张卡片上写了个名字——
乌拉:就跟他谈谈,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对不对?
——“库尔特·沃恩克洛斯教授”。她把卡片递给格尔达。格尔达抬头看向埃纳尔。发现他也正回头看着,脸上写满疲累。
内景,巴黎公寓,早晨
格尔达煮咖啡。埃纳尔进入房间,已经穿戴整齐,有了些精神。
格尔达:啊好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埃纳尔点头——挺好的。她给他倒咖啡。
格尔达:喝点儿。
埃纳尔:不行——我要去个地方……
他穿上外套。
格尔达:去哪儿?
他避而不答。格尔达放弃——
格尔达: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住你。
埃纳尔:我知道。但是我爱你,我会找到答案。
内景,国家图书馆,白天
埃纳尔坐在堆满了书的桌旁。他孜孜不倦地阅读着,完全被吸引住了。我们看到书名:《正常与非正常的人》、《不道德性行为的科学研究》……
外景,公园,稍后
埃纳尔走过公园。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起来非常奇怪,像是女人装扮成了男人。他从几个健壮魁梧的年轻人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压着嗓子低声咕哝——
年轻人:蕾丝边……
埃纳尔诧异地四顾,这误解让他几乎想笑……那个人认出来,埃纳尔他——其实——是个男人,他们震惊了,放肆地大笑起来。埃纳尔继续走路,假装听不见那个人一边尾随一边发出的猥亵声音和言论。
埃纳尔没有停步,愤怒和焦躁随着那个人的追闹而愈发强烈。现在那个人和他并排走,故意挤挤挨挨,另一个走在前面,摸他的胯部。
年轻人:你说英语吗?你是个男孩——
年轻人2:——还是个女孩……?
第一个年轻人斜睨着大笑,我们看见埃纳尔的拳头挥了出去,然后年轻人的鼻子涌出鲜血。两个人被埃纳尔突然释放出来的力量吓怔了,但是他们很快就联手反击,埃纳尔倒下了。年轻人对他疯狂地拳打脚踢,然后跑掉了。
内景,巴黎-奥赛码头-汉斯·阿克吉尔的办公室,白天
汉斯和另一个人在愉快地谈话。
汉斯:但是我担心会太迟了。我不能把买家拖得太久……
门后伸进了汉斯秘书的脑袋。汉斯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但是她脸上有什么神情让他停了一下。秘书身后,一个男人出现了……汉斯顿了一下才认出这张肿得脱相的脸。
汉斯:埃纳尔……
内景,汉斯·阿克吉尔的办公室-洗手间
汉斯温柔地用碘酒清理埃纳尔的脸。
埃纳尔:你处理伤口的手法不错。
汉斯:我打过一段时间的拳。
埃纳尔:那你刚刚没跟我在一起太可惜了。
埃纳尔想为自己的幽默笑一笑,但是太痛了。
埃纳尔:抱歉之前一直没来看你。
汉斯:没关系。你现在来了。
埃纳尔:我不能让格尔达看到我这个样子。她要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汉斯默认了这一点,继续道——
汉斯:你要是头晕就告诉我。
埃纳尔:我一直晕晕乎乎的。
汉斯:天啊,埃纳尔,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明白……
埃纳尔:哈——我也不明白。但我认为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瓦埃勒的时候我就……
汉斯:就什么?
埃纳尔:怎么说呢,就是不太一样。
汉斯:在瓦埃勒变得不一样也不是件多难的事!我们肯定也是因为不一样才成为朋友的吧?
埃纳尔点头,接受了汉斯的大度。他们理解彼此,他们处境的荒唐在两人之间开始化解。
埃纳尔:我想感谢你照顾格尔达。
汉斯略有些不安。
汉斯:也不是什么大事。
埃纳尔:我让她失望了。
汉斯:她不那么认为。
埃纳尔挣扎了片刻,然后——
埃纳尔:每天早上我都跟自己保证我今天要一整天都像埃纳尔。但是埃纳尔真的所剩无几了。
汉斯:你需要慢慢来……
埃纳尔:不。我一直都在以莉莉的身份来思考,每分每秒都是,即便是现在,此刻,我也必须竭尽全力……才能成为我自己。也只是成为这副模样。
他绝望地做了个手势。但是汉斯不愿放弃。
汉斯:你这么想是因为你累了。
埃纳尔敞开心扉。
埃纳尔:我有时候想要杀了埃纳尔。只是想到那样也会杀了莉莉我才没有行动。
汉斯吓坏了,努力找出话来说。
汉斯:你需要找人看看。找个医生。
埃纳尔:没有医生。
汉斯把自己的大手沉沉地放在朋友的肩头。
汉斯:有的,埃纳尔,你必须试一试。
内景,布桑大夫的诊室,一周后-白天
埃纳尔坐在诊疗椅上,旁边是下拉式大脑剖析图。他专心致志地参与治疗。布桑看起来很兴奋。
布桑:身份混乱症状。
他拉下一张大脑额叶图解。
布桑:我钻个小孔——在这里,这里,以及这里……
他摸着埃纳尔的额头……埃纳尔受到了惊吓,脸色惨白。
内景,麦克伯德大夫的房间,一周后
一间有意再现弗洛伊德诊所风格的房间,挂钟滴答作响。麦克伯德推了推他的眼镜。
麦克伯德:我仔细地听了你的讲述,恐怕情况不妙。
埃纳尔躺在沙发上,静等着自己的确诊。
麦克伯德:你是一个同性恋。
埃纳尔忍不住苦笑出声。
内景,水疗机构,一周后-白天
梅大夫手指支着下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埃纳尔。
埃纳尔: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帮助,但是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我就没法继续生活下去。
梅大夫:嗯……非常好……
梅大夫用力点头,在本子上笃定地写着什么。
梅:请稍等片刻……
他礼貌地点头致意,出去了,留埃纳尔一个人待着。埃纳尔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走向书桌,看了看笔记本。阳光刚巧落在纸面上,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上一页字迹的印痕:精神分裂……埃纳尔抓起外套,落荒而逃……
内景,水疗机构-门廊,白天
梅大夫匆匆下楼,身后跟着一帮男护士。
内景,水疗机构-梅大夫的房间,白天
梅大夫和一众人无奈地看着轻风吹动蕾丝窗帘从窗口飘向后院。埃纳尔早已不见。
内景,巴黎公寓-工作室,夜晚
格尔达回到家。一片黑暗。她吓了一跳。埃纳尔在等她。格尔达坐了下来。
埃纳尔: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格尔达:有大夫那么说了吗?
埃纳尔:对不起,我知道我们说好了不再……但是你看看我。
她看了一看得很仔细,看到了男士装扮下的莉莉。
格尔达:你并没有疯。
埃纳尔感激不已。格尔达努力压住自己的情感……
格尔达: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埃纳尔不明白……
埃纳尔:什么……?
格尔达:有时候我会觉得,如果不是那些画……
埃纳尔:哦,不……不,不。是你赋予了莉莉生命,但是她一直……她一直都在等待……
格尔达:但是她现在让你很不好过。
埃纳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夫也帮不了我。
埃纳尔已走到山穷水尽。格尔达提起了那个让她最恐惧的话题——
格尔达:你想不想再试一试……?
埃纳尔很惊讶。格尔达到底在想什么?
内景,餐厅,白天
格尔达和埃纳尔坐着,两人都很紧张。对面,沃恩克洛斯仔细观察着埃纳尔。气氛紧张。
沃恩克洛斯:那么,先生,你觉得如何解释你所经历的这些呢?
埃纳尔:沃恩克洛斯教授……其实……我觉得我身体里是一个女人。
格尔达:我也这么认为。
埃纳尔看着格尔达,无比感激她能大声说出这句话。
埃纳尔:您很可能觉得我疯了。而且觉得我们两个都疯了……
沃恩克洛斯笑了。他不慌不忙地点起一支烟。
沃恩克洛斯:其实呢,还有不少人觉得我也疯了。但是我认为你的想法很可能是对的。
埃纳尔简直不敢相信。沃恩克洛斯呼出一口烟,开始讲述——
沃恩克洛斯:我见过一个跟你差不多的男人。
埃纳尔抓着格尔达的手,心中充满希望……
沃恩克洛斯:我跟进了他这个案例——当然这样做违背了我同事的意愿。
沃恩克洛斯思忖片刻,接着说道——
沃恩克洛斯:我告诉他我可以做手术。让他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
埃纳尔:真的可能吗?
埃纳尔和格尔达努力消化这一概念。
格尔达:那个人怎么样了?手术成功吗?
沃恩克洛斯:手术就没有开始。第一次手术的那天早晨,他跑掉了。他太害怕了。
埃纳尔:我不会跑掉。
沃恩克洛斯笑了一下。听来像是个警告——
沃恩克洛斯:可能他很明智。这种手术还从来没有人做过。
格尔达想深入了解——
格尔达:沃恩克洛斯教授,这种手术到底是怎样的……?
沃恩克洛斯:手术总共两次……第一次是要将男性器官彻底移除。第二次手术——当你的身体机能恢复到相当程度——再制造一个阴部。
格尔达看着埃纳尔——埃纳尔听得全神贯注。
沃恩克洛斯:是一次不可逆转的大改变。失败的风险非常之大,可能感染,也可能有各种复杂情况出现。
沃恩克洛斯的手在空中挥动,暗示着最糟糕的情况……
格尔达:那太危险了……
埃纳尔: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格尔达和埃纳尔交换了一个眼神。沃恩克洛斯留意到了。
沃恩克洛斯:我明天中午时分会动身回德累斯顿。
他警告他们,语气是不容置疑地严肃——
沃恩克洛斯:韦格纳夫人,我确信我可以帮助你丈夫。但是当我完成手术之后,他将不再是你的丈夫。
外景,车站,清晨
喧闹熙攘的月台。人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埃纳尔看了看他的车票,差不多是上车的时间了。汉斯和格尔达与他在一起,几乎是被人流卷进了车厢。汉斯替他拎着手提箱。他们在人群里找到了一个位置,埃纳尔在他硬挺的衣领里用力绷紧身体——他的外衣格外地宽大阳刚。
埃纳尔:穿成这样我感觉很奇怪。
格尔达:必须这样穿。汉斯说那些德国人会查你的证件。
汉斯:任何风险都别冒,你离成功不远了。
汉斯和埃纳尔拥抱,然后汉斯伸直手臂,握着埃纳尔的双臂。
埃纳尔: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汉斯:你知道吗,我这辈子真正喜欢的就那么一小撮人,而你一个人就占了俩。
埃纳尔有了笑意。汉斯眼睛闪亮。
汉斯:保重。保重。
男人间的道别结束。汉斯退后。埃纳尔转向格尔达。他能够说什么?他们紧紧相拥,相当亲密。
格尔达:你要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就好了。
埃纳尔:我不能这样做。你爱的是埃纳尔。而我需要让他离去。
他们亲吻,感伤的分别。她除下她鲜艳的丝巾。
格尔达:来,拿上这个……
他接过,微笑,上车——时间刚刚好。空气中充满了蒸汽与喧闹。格尔达扬起手,挥了挥。火车启动,带走了埃纳尔。埃纳尔随着火车渐行渐远,他强忍泪水……格尔达追了几步,他们两人间的鸿沟霎时间突然宽广得让人难以承受。而后……火车开走了。格尔达转身要离开,发现汉斯还在等待。她满心沉痛,从他身旁走过。
汉斯:格尔达……?让我载你一程。
她几乎没有转身,手僵硬地塞在衣袋里。
格尔达:我准备走回去。
她大步走下月台,试图把痛苦甩在脑后。面无表情,肢体有力,她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内景,车厢,白天
埃纳尔看着风景飞驰而过。
内景,巴黎公寓-工作室,夜晚
格尔达在准备一张全新的画布。
内景,火车的小洗手间里
埃纳尔打开了一个文件——他的护照。仔细地看了很久——
乘务员(画外):下一站,德累斯顿。德累斯顿站即将到达……
内景,巴黎公寓-工作室,白天
格尔达手里拿着炭笔,画布展在眼前,等着作画开始。然后一条轻快的线落在画布上——身体侧面轮廓的曲线——勾勒出裸体的埃纳尔或莉莉……不管这身体上附着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她描绘着那具她深爱的躯体。有一种神奇的强大力量,使这躯体免受伤害。
外景,德累斯顿-街道,下午
莉莉走进城市,高高的马路让她看到了河流的全景。
内景,沃恩克洛斯的诊所-前台,傍晚
接待员:你好……?
莉莉:是的,我的名字叫莉莉,来见沃恩克洛斯教授。
接待员:莉莉什么?
莉莉疑惑了,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
莉莉:哦……莉莉·易北。是的,同河的名字一样。
接待员点头。记下来。
接待员:请先坐下……
莉莉坐下来……四下看了看。专为女性开设的避难所。
内景,沃恩克洛斯的办公室,夜晚
莉莉和沃恩克洛斯教授一起坐在办公室里。在他背后摆着女性生殖器官的仿真解剖模具,还有塑料胎儿。
莉莉:我一定要等吗?
沃恩克洛斯:就等一周时间,我们需要你好好休息并且适量增重,我们不能冒感染的风险。
沃恩克洛斯教授站起身,把手放在莉莉的肩膀上,仿佛慈父。莉莉温柔顺从地拍了拍他的手。
沃恩克洛斯:我即将要做的事情,需要你身体强壮。
莉莉:这不是我的身体,教授,请您带走它。
外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花园,白天
莉莉坐在其他年轻女患者中间,大部分是孕妇。她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只茶杯,想把茶杯在膝盖上放稳。一个声音说道——
乌苏拉(画外):你觉得春天会来得早一点吗?
莉莉回过头,一位优雅的金发女郎,乌苏拉,就坐在旁边。
乌苏拉:我看到你在看番红花。
莉莉:啊——是的。你有宝宝了。
乌苏拉点头,环抱着自己的腹部。
乌苏拉:你呢?
莉莉:不是——我是里面生病了。但是沃恩克洛斯教授会让我好起来的。他明天给我做手术。
乌苏拉:你以后可以要宝宝吗?
这个问题让莉莉惊讶不已,她不禁思考起来……
莉莉:我不知道。
乌苏拉:我希望你可以。
莉莉微笑起来,很是乐观。
内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莉莉的病房,夜晚
一个格外热心的护士给了莉莉一粒白色药片。
护士:可以让你晚上睡好点。
稍后——莉莉在水池旁,用一块毛巾擦着脸。流下的水因为脂粉和口红而呈粉红色。莉莉最后一次看着镜子里的埃纳尔。
内景,巴黎咖啡馆,夜晚
汉斯抽着他的雪茄烟。从舌头上捡出一小片烟叶。
汉斯:拉斯穆森打电话过来。杜福尔他们想让你出席他们的团体展览。我挺喜欢这个想法的。
格尔达看着他,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格尔达: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
汉斯:杜福尔画廊?
但是格尔达摇了摇头。汉斯叹口气,想了想,说道——
汉斯:格尔达,你为什么不去……?
格尔达:他不让我去。
汉斯:他是想保护你。但是你应该在那里。我跟你一起去。
格尔达拒绝了他。
格尔达:不,如果我要去,肯定是我自己一个人。
汉斯:现在你说话就跟埃纳尔一模一样。
格尔达:我的确是像埃纳尔。
汉斯备感受挫,情绪激动起来。
汉斯:格尔达,你想让我怎么做?
格尔达:我想让你走开。
汉斯一惊,深深受伤。
汉斯:真的吗?
格尔达低下头,眼睛盯着桌上的一处焦痕。她感觉到汉斯的椅子推到了一边。
格尔达:不,对不起……
但是已经晚了。汉斯已经离开。
内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第二天
埃纳尔/莉莉沉沉地睡了一觉。镜头后拉,我们看见她四周的手术室,沃恩克洛斯准备开始手术。
内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门廊/莉莉的病房
沃恩克洛斯陪同格尔达走过门廊。
沃恩克洛斯:她只是偶尔才恢复意识,很快就又熟睡了。当然了,我们给她注射了大量的吗啡,所以这也是计划内的反应。
当他们走近莉莉的病房,一声叫喊让格尔达十分恐惧。
沃恩克洛斯:没什么,我向你保证……
格尔达看到莉莉被拴着沙袋的绳子绑住,惊得呆住了。莉莉看起来不成样子,脸色青灰,神情委顿。一位护士注射吗啡,另一个在安抚她。
护士:你别挪动莉莉。这样只会更糟……
格尔达(喃喃地):我的天啊……
护士把呆若木鸡的格尔达轻轻地推到一边——
护士:不好意思……
护士把一个面罩戴在莉莉脸上。莉莉感激地吸着麻醉气体。格尔达也鼓起勇气走过来,请护士让到一边,自己拿起面罩。
格尔达:让我来吧。我在这儿。别害怕,我在这儿……
护士看向沃恩克洛斯——他点头。护士退下。格尔达深情而又坚定地抚摸莉莉的手肘。
外景,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花园,两周后-白天
莉莉在她的轮椅里睡着了。格尔达在画素描。莉莉浅浅地微笑,但是眼睛并没有睁开。格尔达注意到了,停下手。
莉莉:听着你的铅笔声我就能感觉到自己在好转。
她张开眼睛。
莉莉:你一直都把我画得要比本人好。
格尔达:是吗?
莉莉:你画什么,我就变成什么。你把我变得更美了,而现在你又在让我变得更加健壮。你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格尔达微笑。莉莉伸出手,抚摸她的双手。莉莉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冀。
莉莉:我们要回到丹麦吗,格尔达?我们回家吗?
内景,哥本哈根-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工作室,一月后-白天
格尔达砰的一声打开百叶窗上的锁,推开窗,让阳光扑进黑暗已久的房间。外面,是熙攘繁荣的港口——
格尔达:莉莉,莉莉,你晚了……
莉莉出现了。她非常兴奋——盛装丽服……格尔达拿出一个小药盒。
格尔达:嗯,这些……
莉莉:每两小时,我得先吃点东西才可以。我袋子里已经装了几只马卡龙了。
格尔达:还有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莉莉像个小女童军一样敬礼,格尔达惊叹不已……如此活泼灵动。
格尔达:祝你好运。
莉莉走开。格尔达这才正常呼吸。一个全新的开始。
外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外的街道-白天
莉莉沿街走去,她的自信逐渐增加。一位男士在她走过的时候脱帽致意,她转过脸,惊喜非凡。
内景,方斯贝赫百货商店,白天
莉莉听着女经理天花乱坠的指导。与香水柜台后面其他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女经理:而且记住,在方斯贝赫买东西不只是购物,更是个体验!你住在巴黎的,对吗?
莉莉:嗯是的……
女经理:让所有人都知道!商店就是个舞台——我们都是来表演的。
莉莉看着那些雕花玻璃瓶以及那无穷无尽的反射面,兴奋不已……
内景,方斯贝赫百货商店,白天
莉莉在上班。她向一位年长女顾客解释——
莉莉:而且在巴黎,一位女士是永远不可能把香水直接喷在自己身上的,想都不用想。
女士被莉莉生动的演讲所吸引,听得入了神。
莉莉:不,你向空气中喷洒,然后走进去……
莉莉跳进香水雾中。
莉莉:你试试……
女士很腼腆,但是莉莉的热情是如此有感染力……
稍后:莉莉把柜台上的香水瓶重新摆放,让它们排成完美的队列……在审美实践中,可以收获这样一种真实的满足感。
内景,方斯贝赫百货商店
莉莉和她的同事们冲出商店,下班快乐。莉莉从手袋里拿出糖分给她们。
女孩:太不公平了——全商店里数你最爱吃甜食,又数你胯最瘦……
女孩2: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吃这么多糖?
莉莉:啊,秘笈就是别的什么都不吃……
她们都笑了。莉莉动身离开……
女孩:明天见!
女孩们各自冲向等待自己的男孩臂膀里。莉莉看着,内心牵动。直到——
女孩2:莉莉——你也来吗……
于是莉莉加入了大部队。
外景,运河旁的街道,白天
莉莉沿着河边走着,回味着旅程。阳光在水面闪烁,身边的人们相见,交谈,这是一个她终于感到融入其中的世界……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格尔达这半边的房间,夜晚
气氛宁谧,如梦似幻。格尔达睁着眼睛躺着,看着被灯光投在挡帘上的莉莉的剪影。莉莉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
格尔达:你知道吗,上周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特别奇怪的梦。
莉莉:什么梦?
格尔达:我梦到你结婚了。
莉莉的剪影坐起来……
莉莉:你觉得我这辈子有可能……
格尔达:谁知道呢,那么多奇怪的事情都发生了。就在不久前我们还是夫妻呢……你跟我两个。
格尔达在寂静里等待回应。
莉莉:你和埃纳尔。
格尔达:我知道是埃纳尔。但实际上也是你和我。
她们两个人都在消化这句话……
莉莉的剪影等了等,然后躺了下去。格尔达蜷起自己的身体。
外景,海港边上的咖啡馆,白天
莉莉像往常一样路过港口边的咖啡馆,朝里看了一眼,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坐在桌边的是熟悉的面容:亨里克从报纸上抬起头:莉莉。他吃了一惊……随即满心欢喜……
亨里克:真的是你吗……?
莉莉微笑……
莉莉:我想是的。
他们笑起来,闪现出愉悦的光彩。亨里克迅速拉出一张椅子让莉莉坐下……
稍后——
莉莉和亨里克坐在一张桌子旁。亨里克一脸震惊。
亨里克:所以你想说的是……
莉莉歪着头,等着,心满意足……
亨里克:也就是说一个医生……
亨里克环顾四周,压低声音……
亨里克:……干涉了……
莉莉:纠正了大自然犯的一个小错误。我有护照可以作证。
亨里克:他让你成了个女人……?
莉莉略有愠怒,温和地纠正他——
莉莉:上帝把我造成一个女人。医生治愈的是我身上不健康的伪装。
亨里克内心挣扎着继续逼问。莉莉的自信逐渐消退……
亨里克:一个真正的女人?
问题悬在两人中间没有答案。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工作室,夜晚
莉莉坐着,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严肃而郑重。格尔达从正在阅读的书上抬起头来。莉莉吃了片药,继续写。
格尔达:你再这样写下去就需要新的笔记本了。
莉莉:沃恩克洛斯建议我记日记的时候……我本以为我没有什么可写的,但是有作用,让事情更清楚明白。
格尔达:可能我也得试试。
莉莉几乎想笑。
格尔达:你想过画画吗?
莉莉很奇怪。
格尔达:你可能会很擅长。
莉莉:我想做个女人,不是做个画家。
格尔达:很多人两个都可以做啊。我只是对你画的东西感到好奇。有时候人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
莉莉吃了一片药。格尔达忍不住问道——
格尔达:你一分钟之前不是才吃了药吗?
莉莉:格尔达,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格尔达不再干涉。
莉莉:我出去透透气。
莉莉拿起她的外套,格尔达拿起羊毛围巾。但是莉莉径直走向门——
莉莉: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让我经历这些,如果你觉得什么事都一如既往的话。
格尔达仓皇失措……
格尔达:我没有。但是我答应了埃纳尔,我要照顾你。
莉莉:天哪,格尔达——埃纳尔己经死了。我们都需要接受这一点。你照顾过我,现在我需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我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也需要给自己找个新生活。
莉莉唤出狗狗,走向门口,转眼就不见了。留下格尔达一人咀嚼这番对话……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第二天
工作室里,格尔达心意已决,重整旗鼓——颜料、画笔、溶剂到处都是。她已经把工作室里的大部分素描拿下来了。这是空白的——干净的画布。她思忖着……
外景,港口边的电话亭,白天
格尔达踱着步,练习着,紧张犹疑。终于走进电话亭……我们听见电话铃声。
内景,巴黎-汉斯·阿克吉尔的办公室-前台,白天
接待员在桌边接电话。
接待员:好的,伦敦……是否紧急?我需不需要问他……?
外景,港口电话亭,白天
格尔达在打电话,失望,不知所措。
格尔达:哦,不需要了,只要告诉他……告诉他……
她努力想编一个信息出来。
格尔达:哥本哈根这里是美丽的一天。
她挂掉电话,慌乱不安。感觉像个傻傻的高中生。
外景,海港
格尔达路过鱼摊,跟女老板打招呼——然后看到了莉莉,在前面不远,挽着亨里克的手臂。亨里克看见了格尔达……告诉了莉莉。格尔达礼貌地点头,迅速朝着相反方向折返。
内景,格尔达和埃纳尔家,夜晚
炉灶上煮着食物。格尔达心事重重地呷着一杯红酒。莉莉回到家,小心翼翼地……
莉莉: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亨里克是个同性恋。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但是我应该先告诉你的。
格尔达:不,你没必要告诉我……
莉莉:他只是一个朋友,格尔达。一个能聊天的朋友。
格尔达(充满敌意):因为你没法跟我聊天。
格尔达给莉莉倒了一杯酒。她接过杯子。
莉莉:有些事情不行。
格尔达举起自己的酒杯,无声地祝酒,但是莉莉自己已经想好了什么……
莉莉:我已经决定了。我准备回到德累斯顿,做第二次手术。
格尔达感觉身体冷下来。
格尔达:太快了。
莉莉:不,时间到了。我需要把我起了头的事情做完。
格尔达:你的身体还没准备好……
莉莉:沃恩克洛斯教授认为我可以了……
格尔达:沃恩克洛斯……?他还没给你复查。
莉莉:我已经决定了。
格尔达摇着头,不敢相信……
格尔达:你这样会让自己丧命的。
莉莉:我周五就去。你要跟我一起吗?
格尔达的大脑飞速旋转,试图消化这个突然宣布的消息……
格尔达:我不会帮助你伤害你自己。
莉莉紧盯不放——
莉莉:格尔达,你会来吗……?
内景,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莉莉的病房,雨夜
莉莉在病床上坐着,格尔达鲜艳的丝巾围在她的肩上。沃恩克洛斯握着莉莉的手腕,检查她的脉搏。
沃恩克洛斯:这次的手术要远比上次困难,你明白的吧?
莉莉:是的,我明白。
给出警告。
沃恩克洛斯:是非常复杂的手术。
莉莉:我睡一觉就过去了!
沃恩克洛斯:是的,没错,但是……
莉莉:我醒来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
莉莉开起玩笑来——
莉莉:我想要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丈夫!
略微思索,然后——
莉莉:或者是一个小孩。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
沃恩克洛斯慈祥点头,但是……
沃恩克洛斯:我们一步一步来。
他站起身。
沃恩克洛斯:现在好好休息,晚安。
他微笑,走到门口。格尔达等在外面。他们在门廊上擦肩而过,态度彬彬有礼,却并不热情。
莉莉见到格尔达,微笑起来。格尔达坐在床边。
莉莉:你还在生我的气。
格尔达:我才不生你的气。我是担心你。
格尔达把头倚靠在莉莉的膝上,焦虑让她备感疲惫。莉莉抚摸她的头发。我们感受到二人之间深厚的情意。
莉莉:你听见我的愿望了,格尔达。所有人都听不见我的心愿的时候,你听见了。
格尔达的眼睛开始湿润。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格尔达:好啦,我们都需要休息。我可以在椅子里睡一觉,就那里……
莉莉:回你的小旅店去吧。
格尔达:我不介意的……
但是莉莉坚持。
莉莉:枕头上有巧克力吗?
格尔达:有香烟烧的洞。
莉莉笑了,亲吻格尔达的脸颊。
莉莉:拿着这个……天气有点凉。
莉莉准备把丝巾递给她,但是——
格尔达:你暂时先拿着。
莉莉微笑,有一丝调皮。她们对视。格尔达害怕起来。
莉莉:我不会有事的。
格尔达点头,决定相信她。
格尔达:是的。
莉莉:做个好梦。
格尔达:晚安。
莉莉果决而开朗。格尔达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手袋。门在她身后关上了。片刻后,莉莉的豁达开始消融,无尽的恐惧和期许化成眼泪……
内景,德累斯顿酒店-前台,夜晚
门房热情地走上前来。
格尔达:9号房。
门房转身给格尔达拿钥匙。隔壁房间传来的鸡尾酒钢琴曲声让她备感寂寥。但是她随即看到,镜子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格尔达:汉斯……?
格尔达转身,差点站不稳……他用一个宽厚热情的拥抱接住她。奔涌而出的释怀感,重逢感,安全感。
汉斯:没事的。
格尔达点头,他的出现让她备感欣慰。
格尔达:是的。
汉斯:一切都会好的。
格尔达依偎着汉斯,渴望着愿景能够成为现实。
内景,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莉莉的病房,黎明
护士帮助安静但坚定的莉莉穿上手术服。
内景,手术室
沃恩克洛斯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准备开始。
沃恩克洛斯:各位,好运。
莉莉注射麻药。镜头停留在她脸上,听着说话声,手术刀的碰撞声。开始下雨……雨声越发急了,风声越发紧了……
内景,沃恩克洛斯的诊所-前台,第二天早晨
无情的刺眼的晨光射进来。汉斯为格尔达扶着门。她还没进门,接待员就跳起来。
接待员:沃恩克洛斯教授想跟……
格尔达立即忧形于色。汉斯示意——他先回避。他会等她。格尔达疾步走开。
内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早晨
沃恩克洛斯和格尔达有意识地沿着门廊走着——
沃恩克洛斯:她失血很多。我们现在正努力帮她把烧退下来。高烧很有可能自行结束,但是……
他们来到了莉莉病房的门口。沃恩克洛斯让格尔达进入。莉莉睡得断断续续,汗水湿透全身。
沃恩克洛斯明显忧心忡忡。格尔达没料到莉莉竟如此虚弱。
沃恩克洛斯(深深愧疚):对不起……我得跟你说实话……预后并不……
他说不下去了,但是格尔达本来也听不见他说的任何话……
格尔达:请走开……谢谢你。让我们单独待会儿。
格尔达挡在门口,直到沃恩克洛斯不得不转身走开。镜头跟着他,一个人走回走廊,背负着失败的重压。
内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花园,夜晚
大滴的雨水砸向地面。医院的大部分区域沉在黑暗里。有一个房间里亮着一盏灯。
内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莉莉的病房,夜晚
格尔达坐在莉莉床畔的椅子里,抚摸着她的手肘。窗外风狂雨骤。护士送了一大罐水进来。格尔达点头以示感谢。
内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走廊,黎明
清洁工拿着拖把水桶在走廊上拖地。汉斯睡在走廊那头的椅子上。
内景,德累斯顿-沃恩克洛斯的诊所-莉莉的病房
莉莉在沉睡,安稳了许多。她的脸在晨光中泛出透明的光。格尔达睡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格尔达醒来,茫然了一阵,然后看到莉莉睡得很安详,明显是体温降下来了……格尔达摸了摸她的手臂——不再是高烧……格尔达的欣慰溢于言表。她抚了抚莉莉的刘海,站起身,拉窗帘——窗帘大开——太阳升起在雨后的晴空上。她转过身,发现莉莉的眼睛睁开了。
格尔达:莉莉……?
莉莉挣扎着想要说话。
格尔达:我在这儿……躺着别动……没事的……
莉莉透过药物作用的晕眩,微笑着。她看见汉斯冲进来……看到她醒了,又惊又喜……
汉斯:哦,莉莉,你感觉怎么样?
她的声音虚弱而噺哑。她握住汉斯和格尔达的手。
莉莉:我感觉……完全是自己了。
汉斯温柔地笑着。
汉斯:我去告诉沃恩克洛斯,她醒了。
汉斯去了。格尔达坐在莉莉身边,整理她的头发。
格尔达:你让我们担心死了,你知道吗……
莉莉虚弱,飘忽,但她的眼睛炽热明亮。她向窗外看去。
莉莉:我可以出去吗,格尔达?去花园?
格尔达:我觉得你应该休息……
但是莉莉握着格尔达的手,她内心有一种巨大的安宁感。她看着格尔达。格尔达还在这里,永远都在这里。
莉莉:求你了?
外景,诊所花园
格尔达用轮椅把莉莉推了出来,汉斯扶着门让她们过去。他和格尔达交换了个眼神,就让女士们单独相处了。
格尔达在莉莉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把手放在莉莉手臂上。桦树披着春天的嫩绿。轻柔的风让树叶轻颤。莉莉的呼吸很浅。我们感受到两个女人间深厚的爱意,以及她们眼前一切的不稳定性。
莉莉:你不能再为我担心了,格尔达。
格尔达:是个老习惯了。不容易改。
莉莉:我到底凭什么拥有这样的一份爱?
格尔达努力克制住自己。
莉莉:对不起,让你担心受怕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了。
格尔达:不。
莉莉: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做了世上最美的一个梦……我梦见我自己是个妈妈怀里的小宝贝……她低下头看着我……叫我莉莉……
格尔达听得着迷,深深感动……
格尔达:莉莉……
莉莉的脸庞呈现出愉悦满足到极致的表情,她渐渐沉下去,格尔达慢慢才看出来,那是比睡眠还要深邃的状态……
格尔达:莉莉……
格尔达抓住她的手……没有反应……抚了抚眉毛……依然没有反应……
格尔达:莉莉?
格尔达将莉莉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悲痛欲绝。莉莉看起来幸福安详。花园里清晨的阳光愈发明亮……
内景/外景,日德兰,两周后-黎明
汉斯的车驶入荒凉的地界。汉斯和格尔达在车内。格尔达向外看去——一片她了然于胸的土地,即便她从未踏足于此。全都在这里……埃纳尔画作的意象,充满生命力的歌唱……北国柔和日光下一片绵延起伏的坎坷绿色,一排优美的躯干黝黑的树,被强风吹弯,却不会折……
外景,日德兰-卡特加特海峡上方的悬崖,早晨
汉斯跟着格尔达。她与狂虐的带着咸味的海风搏斗,鲜艳的丝巾从喉边飞扬成旗帜。她奋力向前,距悬崖边越来越近7……最后,她到达了制高点,立刻被眼前的美景摄住了:一方暴怒的矩形海面,银色的海浪被烈风不断地鞭挞着,抽打着。我们听得见狂风对她的暴击。汉斯站在她身旁。他们站在那里眺望,直至无法呼吸。
汉斯搀扶着她的手臂,但是当她转身面向他的时候,狂风卷起那条鲜艳的丝巾,高高地抛向了天空。格尔达一惊,倒吸口气——遗憾了片刻——但是很快,她感受到了什么……汉斯想要追回丝巾——
格尔达:不——让它走……!让它走……
她把他拉回来,看着丝巾在烈风里起舞,喜悦的泪水在她眼中满溢……
格尔达:让它飞吧……
丝巾在空中俯仰纵横,缱绻翻滚,欢快自由如孩童……如一个天真嬉闹的女孩。格尔达抓紧了胸口的风衣,看着眼前的景象,近乎狂喜,一次绝美的道别。丝巾舞出悬崖,舞入海洋……舞进永恒……
(全剧终)
1948年,东北,国民党残部边撤离边计划炸毁鞍钢厂区。危机时刻,“战斗英雄”赵铁池带领共产党部队直冲腹地,殊死搏斗,摧毁了敌人的阴谋。高炉已成铁坨,厂区如同废墟,专家一致看衰,特务暗中观察,前线战况吃紧,时间日益迫近……看了简介,我其实还是挺期待的,但是真的看的很无语,我知道艺术创作要高于生活。但是不能脱离生活吧,导的并不好。我看的都快睡着了,哎……
1948年,东北,国民党残部边撤离边计划炸毁鞍钢厂区。危机时刻,“战斗英雄”赵铁池带领共产党部队直冲腹地,殊死搏斗,摧毁了敌人的阴谋。高炉已成铁坨,厂区如同废墟,专家一致看衰,特务暗中观察,前线战况吃紧,时间日益迫近……看了简介,我其实还是挺期待的,但是真的看的很无语,我知道艺术创作要高于生活。但是不能脱离生活吧,导的并不好。我看的都快睡着了,哎……
电影拍的不错,够刺激…把女主带入危险境地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卑微的想获得认可耽误企图。
后面不仅毫无常识的搞死了几只鸽子,最后女主冒着生命危险他居然晕了,对女主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拿白酒刺激冻伤,wo呸…
没等看完我就想骂人,男主这种精神不能弘扬。稍懂常识都知道气球膨胀撑不住,而且当女主说下降时他那副嘴脸只想小人得志,后来下降中还继续满嘴成就,并且修饰着自己的卑微。
电影拍的不错,够刺激…把女主带入危险境地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卑微的想获得认可耽误企图。
后面不仅毫无常识的搞死了几只鸽子,最后女主冒着生命危险他居然晕了,对女主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拿白酒刺激冻伤,wo呸…
没等看完我就想骂人,男主这种精神不能弘扬。稍懂常识都知道气球膨胀撑不住,而且当女主说下降时他那副嘴脸只想小人得志,后来下降中还继续满嘴成就,并且修饰着自己的卑微。
与靳辅、陈潢“河清”的理想相比,康熙的“河清”没有任何浪漫的色彩,可以理解为巩固皇权四字而已。我不能理解也不会理解从影视剧里寻找帝王之术并津津乐道的尝试,我只想看到——当一部历史剧不以帝王将相那载于史书的生命轨迹为主线,而愿意花上几十集去畅想一个仅留下名字的普通人物——乃至虚构角色——在历史洪流中的生命时,机遇和挑战才同时向创作者现身。
与靳辅、陈潢“河清”的理想相比,康熙的“河清”没有任何浪漫的色彩,可以理解为巩固皇权四字而已。我不能理解也不会理解从影视剧里寻找帝王之术并津津乐道的尝试,我只想看到——当一部历史剧不以帝王将相那载于史书的生命轨迹为主线,而愿意花上几十集去畅想一个仅留下名字的普通人物——乃至虚构角色——在历史洪流中的生命时,机遇和挑战才同时向创作者现身。
基于历史的演绎避免了人物动机的片面化和人物关系的简单化,而现代创作者寄寓其中的批判和劝诫也会让观众感到亲近。不说针砭时弊、振聋发聩的《天下粮仓》,只是《苍穹之昴》中小太监视角的晚清群像也兼具好看与深刻。
近期播出的《天下长河》可属此列。《天下长河》的主要人物来自历史事实,基本人设似乎取自二月河的小说《康熙大帝》(主要是第三卷《玉宇呈祥》),并机智地删去了一写女性角色就男凝和放飞的二月河笔下那段“臣和皇帝抢女人”的狗血戏码。从1677到1684年,年轻的康熙帝发起了整治黄河工程。
本剧的两位主角,康熙一朝的治水能臣靳辅和陈潢由此卷入一个由帝王的野心、首辅的党争和地方官员的谋生之术交织而成的权力漩涡之中。除了原声配音而罗晋和尹昉都中气不足导致的台词遗憾,以及可能旨在扩大受众群体而刻意加入的部分轻喜风格不伦不类,实属画蛇添足外,故事及格,主要演员演技在线。
其实,《天下长河》选择的治河故事本身决定了只要老老实实拍,不强求“反转”、“烧脑”或乱加感情戏便不会糟到哪去。
在天灾民变的现实压力和“黄河清,圣人出”这样的谶纬之说的双重背景下,治河一向是封建王朝极为重视的工程。德国历史学家魏复古甚至用“水力帝国”的概念来分析治水的需求与封建专制制度的源起及维系间的结构性关系。而治河本身并不只是简单的技术或资源问题。
《天下长河》看似写治水,实则写支配了中国两千年封建专制王朝的权力逻辑。在《天下长河》中,治河思路之争仅仅是个开始。智者一场“舌战群儒”便万众一心的情形只能出现在爽文之中。
尽管康熙力排众议采纳了靳、陈提出的治理方案,后续泄洪区百姓的安置问题,以及更广义的人、财、物、力的调配问题才是关键。而这直接指向人与人的斗争——中央和地方之争,满汉之争,贵族官员和技术官员之争……而当代对康熙朝的影视演绎中最常见的索额图、明珠之争,只是这诸多争斗的表象和制衡之术。
当人人都出于一己的意志和利益行动,任何朴素的“好”的意志和行为都不能逃开主动或被动的扭曲。而那“埋头苦干的人,拼命硬干的人,为民请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才显得熠熠生辉。
历史剧愈能忠实、准确地刻画矛盾的复杂和现实的残酷,那些理想和操守才愈显得动人。这是《清平乐》式的流水账和帝王颂歌显得儿戏又催眠之处。而《天下长河》的真实和好看也皆在于此。
治水的主题之下,一副几乎囊括了古代官场生态的官员群像也呼之欲出:清官也许在办坏事儿,能吏也许有道德污点,技术型人才也许不擅科举,恩荫也并非只方便酒囊饭袋……
其中最典型的当然是“钦差”一节:康熙一道命令,徐乾学瞬间由京城里比蚂蚁还多的小官儿摇身一变为地方官员争着巴结的“钦差大人”,这正是专制权力的逻辑;康熙提问徐乾学,“你是谁的人?”索额图提点徐乾学,“你是谁的人?”,问题一样,用意不同,这也是专制权力的逻辑;徐乾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弄清了自己是“谁的人”——站队——后,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被另一个钦差高士奇死死按在手心,方才领悟自己的身家性命究竟在谁手中,这还是专制权力的逻辑。
于这样的逻辑之下,炙手可热的索额图、明珠之流是皇帝的棋子,而观众日益了解这样的逻辑后,影视剧中对皇帝“孤家寡人”之类的刻画和同情,也愈来愈为现代观众厌倦。
陈潢是有真知的技术官员,但他官场经验的匮乏注定将他引向失败——不仅是政治生命的失败,而是河清理想的失败。
靳辅则更有政治经验,能在坚持底线的基础上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之中为人民的福利搏杀。在某种意义上,靳辅甚至有些类似黄志忠曾饰演的另一个角色,《大明王朝1566》中的海瑞。
他们的人格魅力一定会吸引到有良知者在自保的基础上为其行方便,也一定会吸引到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而后者之众远大于前者。
而他们理想的实现,在搏杀之外,往往依靠运气。比如,出身基层官员、以官场小说闻名的当代作家林少衡曾写过一个心照不宣的基层官场规则:平时小贪小腐无伤大雅,水灾来了必须顶上去,“该死就得死”——在某些情况下,专制权力的利益和百姓的利益是一致的,那么靳辅、陈潢的努力,便更可能成为现实。而当专制权力的利益没有受到根本威胁,《大明王朝1566》中那句“再苦一苦百姓”便又会上演。
于是,靳辅、陈潢这类人物的故事本身拥有严肃的悲剧感——为了实现崇高的目的,往往不免将他人甚至自身化为工具。伤及无辜乃是常事。纵然己身一尘不染,终不免被污。正如靳辅本人的仕途既然得益于明珠,那么无论他有心无心,都被视为明珠一党,并最终受累于后者。
正如《大秦帝国之裂变》中年轻的嬴驷被设计杀人,《天下长河》开头已经为救灾而死过一次的靳辅之子此后又被献祭。“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正是惨淡的现实。用陈潢的话说:“做个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啊?
还好,在陈潢和靳辅公费朝圣到黄河源头的星宿海时,《天下长河》让失意书生陈潢说出了自己的理想:“大禹、李冰、前朝的潘季驯,大家只记得他们的名字跟这条河在一起,我要做他们这样的人,我一定要让黄河安澜,不输古人。”
在我看来,这比《雍正王朝》让雍正在洪水面前忧国忧民和《军师联盟》让曹丕向汉献帝承诺“你就向全天下证明,你(禅让于我)没有做错选择”要真实、感人得多。
与这样的理想相比,《天下长河》的男一号康熙显得黯然失色。我能理解本剧为了贴近观众基于一系列影视剧而产生的历史印象而将治水之事与平三藩、收复台湾和对俄作战等历史事件糅合在一起。但这样的糅合并未改善《天下长河》中康熙的形象。
当《雍正王朝》里的康熙出彩到甚至压过男主角雍正的风头,当《康熙王朝》中后期完全称得上刻薄寡恩的康熙也为人称道,本剧的康熙揽下了最多的槽点。
这并不是演员不够努力,而是观众的期待变了——康熙固然是模范皇帝,但与靳辅、陈潢“河清”的理想相比,康熙的“河清”没有任何浪漫的色彩,可以理解为巩固皇权四字而已。
在小说《康熙大帝》第三卷的结尾,康熙亲征准噶尔大胜归来,见到黄河之水清了,才想起放出下狱的陈潢,却已然太迟——在将《河防述要》呈给康熙后,陈潢于是夜溘然长逝,而靳辅早已身死。
当然,在历史上,黄河之水既未变清,靳、陈二人也均死在康熙对噶尔丹取得军事胜利之前。
在这个意义上,《天下长河》的故事注定是悲剧——也许“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的才华和“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胆气加起来也不一定能做好某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
但是影像永远能以批判和关怀同在的视角去想象这样的理想、才华和胆气,想象一个和残酷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
正在央视热播的悬疑谍战剧《密查》,让人"嗅"到了与既往同题材作品不一样的味道。这是一个由小"渐"大的故事,事件取材于真实的民国"第一"绑架悬案:宣侠父失踪案,时局复杂之时临危受命的"破反专署"专员武仲明,随即开启了剥丝抽茧的深入调查,不仅搅动了各方利益关系,也让更多的秘密浮出水面,调查的对象与目的,已经不仅限于失
正在央视热播的悬疑谍战剧《密查》,让人"嗅"到了与既往同题材作品不一样的味道。这是一个由小"渐"大的故事,事件取材于真实的民国"第一"绑架悬案:宣侠父失踪案,时局复杂之时临危受命的"破反专署"专员武仲明,随即开启了剥丝抽茧的深入调查,不仅搅动了各方利益关系,也让更多的秘密浮出水面,调查的对象与目的,已经不仅限于失踪的宣侠父,而是在拨云见雾中,为观众带来乱世中凶险又残酷的丛林法则,如今再通过《密查》来回望这段历史,让人感慨万千。
人们试图通过传记电影来获得传记人物形象化的“历史”,如果拒绝用事实考证订正的话,那么这种“历史”也无非是过度演绎了的、想象中的“历史”。对不关心事实细节的多数电影观众而言,传记人物的行为行动往往只需要遵循电影内部的叙事逻辑和百科上的生平简介就可以过关;而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传记人物的事实,那么即便再优秀的传记电影,比如 人们试图通过传记电影来获得传记人物形象化的“历史”,如果拒绝用事实考证订正的话,那么这种“历史”也无非是过度演绎了的、想象中的“历史”。对不关心事实细节的多数电影观众而言,传记人物的行为行动往往只需要遵循电影内部的叙事逻辑和百科上的生平简介就可以过关;而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传记人物的事实,那么即便再优秀的传记电影,比如《美丽心灵》,都会在哪怕是玑衡这个段位的事实罗列和罕见的当事人现身说法(“ 那部电影挺好的,我很喜欢,他们把我塑造的像骇客帝国里的史密斯 ”——约翰纳什)面前,变得千疮百孔,更不要说使电影本身都显得平庸可笑的,两位主人公耄耋之年因车祸双双辞世的离奇结局了。 人们不难对传记电影与事实间的差距做好心理准备,但这并不意味着为了照顾电影的叙事逻辑就能歪曲传记人物的事实;而这,正是电影《托尔金》中所发生的的事情。虽然《托尔金与世界大战》这本书的译者陈灼给予这部电影好评,但有趣并且有些讽刺(这个词百分之一万与陈灼老师无关,而仅与这部电影有关)的是,我是彻底读完了《托尔金与世界大战》这本书,才明白了这部电影为何是一部失败之作,以及使之失败的细节究竟在哪里。 本片的结构其实很简单:在一战索姆河战役中罹患战壕热的托尔金在高烧造成的幻觉里回顾其青少年时代的友情与爱情。我们姑且不谈论托尔金几乎被完全省略的后半生;本片对托尔金前半生的演绎,特别是对托尔金与妻子伊迪丝爱情的演绎几乎都是不符事实的,而且这些不符事实的演绎仅仅是为了满足电影自身的叙事逻辑,而已。 尽管托尔金的战前生活并非《托尔金与世界大战》这本书的重点,然而本书所提及的事实已足以证明电影的多数情节均属虚妄。电影情节中最歪曲事实的一点,就是“托尔金因沉湎于与伊迪丝的爱情而荒废学业,以致在牛津大学时曾申请奖学金失败,在监护人弗朗西斯神父劝说下二人暂时分手”的段落。任何一本托尔金传记的读者都知道托尔金监护人弗朗西斯神父禁止托尔金成年前与伊迪丝交往以专心学业的事实;托尔金曾申请牛津大学奖学金失败也是事实;但二者的组合却是无比荒谬的,或者说,这是为了满足电影叙事逻辑而对传记人物进行歪曲乃至抹黑的经典例证——影片中的这一情节,把托尔金归结为一个受制于环境、完全被周遭环境所推动乃至所决定的,随波逐流式的人物;而这,与现实中的托尔金是完全相悖的。 这里应该得到澄清的事实是:托尔金与伊迪丝的第一段交往,是仅在1909年一年内发生的事情,随后即被弗朗西斯神父禁止。读者尽可以幻想,这跟他1910年申请牛津大学奖学金失败(第二年,也就是1911年第二次申请成功)是否有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和影片里所展现的“托尔金在牛津大学时曾申请奖学金失败”完完全全是两回事。托尔金在牛津大学就读的1913年确实曾经有过奖学金危机——然而,对电影来说非常讽刺,同时就事实来讲也非常感人的是,那是他主动追寻的结果。就在这一年,已满21周岁,被允许自由恋爱的托尔金与伊迪丝恢复了联系,却发现已三年不通音讯的伊迪丝无奈之下正准备与别人订婚。于是“托尔金(离开牛津)立即奔赴伊迪丝身边,并在一周之内说服她嫁给自己”,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他的“荒废学业”,其实是他有一整年脱离了他的本专业古典学(拉丁语和希腊语),而沉湎于古日耳曼语的世界;他对后者的造诣和展现的四溢才气,足以使他开明的古典学恩师网开一面,不仅帮他保住了奖学金,还帮他转系转到了影片中出现的、托尔金从中学时代就仰慕的赖特教授门下,并在校方特许之下“不碰莎士比亚之后的英语”,从此精心研X!古英语与古代日耳曼语的历史联系。也就是说,影片中托尔金“荒废学业而造成的奖学金危机”,究其事实,本应是托尔金本人选择忠于爱情和他所热爱的事业的结果——从这里,我们可以发现,在电影叙事逻辑之下,事实被裁切和移花接木,歪曲到了何等境地。如果读者至此还未感觉情节令人作呕的话,我可以补充一下,电影里的托尔金和伊迪丝是在剧院地下偷听瓦格纳《指环》时正式定情的——这简直可以恶心托尔金本人和他最忠实的爱子克里斯托弗父子两代人了。 即便不谈爱情,《托尔金》这部影片对友情的呈现又如何呢?不提TCBS(“饮茶俱乐部与巴罗人社”的缩写)实际不止四个人的事实(其中一位重要成员因体弱多病在上大学前就去世),影片对托尔金与TCBS挚友社团生活的展现,并未超过描绘过英国公学校园生活的各类电影的平均范畴(有兴趣者可以比较HP电影里亲世代掠夺者四人和TCBS四人究竟有多大差异);对TCBS成员谈笑时的青春活力刻画有余,才情、智慧与潜力却显得远远不足。无论是吉尔森、怀斯曼还是G.B.史密斯,如果没有世界大战,以他们的志向和功底,都是和托尔金一样有能力在文学史或艺术史上留下名字的人物。但纵观全片,观众看不出TCBS四人在爱德华国王学院与剑桥牛津的校园生活里,在他们爱好并擅长的语文领域是如何鹤立鸡群、卓尔不凡;能令托尔金回味终生的,挚友间灵光四射、机锋百出的争论交锋,也付之厥如;托尔金本人如何对萨迦、埃达、贝奥武甫和卡勒瓦拉等北方神话史诗产生兴趣,并在朋友影响下开始最早的文学艺术创作乃至为《精灵宝钻》所作的设定积累,这一关键历程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唯一比较有分量却肤浅的情节,却是国王学院校长公子吉尔森如何在朋友支持下与父亲平等对话。更大煞风景的是爱情线的乱入:伊迪丝(!)居然闯入了TCBS,要知道事实上直到她与托尔金订婚时,托尔金才战战兢兢地略带着“重色轻友”的“负罪感”将未婚妻介绍给朋友。总的来看,友情线只能说是及格水平,但这种及格水平远远无法解释现实中TCBS挚友殒命一战带给托尔金的伤痛,也使得影片中托尔金在一战中寻找朋友的行为,与其说是友情,更不如说是战壕热中的谵妄。 但就连作为电影叙事大背景与高潮所在的一战,影片的处理仍是草率而敷衍。以另一个令人作呕的场景为起始:托尔金在上船前往西线战场前与伊迪丝通过拥吻告别复合。真实场景则无限接近护戒远征前夕在瑞文戴尔互诉衷肠的阿尔玟与阿拉贡,却更加令人心碎:1916年3月22日托尔金与伊迪丝成婚,二人皆是凡人,是世界大战的海啸中微不足道的芸芸众生。婚后不到一个月,伊迪丝亲手将夫君送向军营和战场。在军营受训期间,埃勒迪尔的传说和昆雅语在托尔金脑中渐渐成形;TCBS此生不再有机会重聚,但在索姆河的战壕里,哪怕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之间仍然相互传递着诗歌,相互诉说着心中的恐惧与安慰(没有希望)。影片里的一战场景,用三流的视觉特效完美回避了上述所有细节,然后让一个叫山姆的士兵救下了托尔金。编剧企图通过这种耍小聪明的方式提醒观众,这仍是一部关于《指环王》作者的传记电影;然而尊重托尔金原著与生平的爱好者对此难免嗤之以鼻,在天堂与父亲团聚不久的克里斯托弗甚至不会有任何对父母及其好友提起它的兴趣。 最后要针对事关托尔金人生的一个重要情节,然而在影片中却被处理成一个无足轻重的镜头片段发表评论。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前,我的“想看”里作出了以下承诺:莉莉饰演的伊迪丝不林中起舞,直接一星。在广播里我给出了完全出于直觉的理由(“ 因为这件事太重要了,就跟霍金在楼梯上突然跌倒一样 ”),并且因为影片中出现了这个情节,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不给这部电影一星。这里想要说明的是:《托尔金与世界大战》的记叙印证了我的直觉,也就是此事在托尔金个人生命中的分量。在伊迪丝去世后,托尔金生命中的最后日子里,他在信中亲口对儿子克里斯托弗提及此事:“当初,她发泽乌黑,皮肤光滑,载歌载舞,眼神明亮,你从未见过。”而此事发生的时刻,根本不是他初识伊迪丝之时。这绝不是电影里,少男少女之间轻飘飘的罗曼蒂克式爱恋。那是在1917年的春天,托尔金因反复高烧终于被遣送回国,在注入北海的亨伯河口服预备役。劫后余生的他,与伊迪丝终于团聚,二人常在附近的树林里散步。就在这树荫下,毒芹的白花在春天怒放;就在这花海里,伊迪丝唱起歌谣,翩翩起舞。让我们来到托尔金的视角,来看这一切:他失去了父亲,他失去了母亲,他得到了朋友,而在大战之后,他又失去了朋友,他们永远年轻,只有他不再年轻。除了他的爱人,像森林中的女神一样,用美丽的舞蹈迎接着从战场漂泊流浪归来的他,此刻他已一无所有。尽管没有任何只言片语表明,伊迪丝对托尔金所创造的那个世界有过什么样的理解(也许这属于托尔金家族永远的秘密),但我相信伊迪丝知道她自己就是托尔金最珍爱的那个故事的起始,也是托尔金所创造的Eucatastrophe(在《指环王与哲学》中译为“善灾”)那个词的起始:贝伦失去了一只手,但证明了他的勇气和对露西恩的爱;托尔金在战争中失去了几乎所有朋友(仅存的怀斯曼也身心受创,此后与托尔金少有交流),但伊迪丝的舞蹈重新唤醒了他的生命。此刻,他虽一无所有,但他永远不是孤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