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完了2018年版的坏种。
在我看来,片中不管是父亲还是女儿都有各自的行为动机,并且双方都能自圆其说。父亲就是个非常典型的普通的父亲,这里不详谈。
首先要声明的一个观点是,基因反社会不一定就无法融入社会,也不一定就会变成杀人狂魔。就如同老师说过的,她只是看世界的方式和普通人不同罢了,作为一个儿童,实际上她也在不断学习这个社会的规则,学习解决问题的方式,然而由于家庭原因和父亲的忽视,让她只能自己用自己理解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片中的父亲和女儿的悲剧是什么,就是他们看似在对话,实际上父亲根本不懂女儿到底在跟他表达什么,也根本没有重视女儿遇到的问题——比起家人,他更像一个饲主——于是当这位一直让他省心的女儿突然不省心了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是女儿“坏掉了”。女儿实际上也说了,她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别人,说明她并不是个愉悦犯。她是的确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攻击”和“威胁”所以才会反击(这里不争论关于攻击和威胁的判断是否准确,因为父亲并没有教她这些事情),就如同黄蜂。
没有恐惧心和羞耻心也并不是罪大恶极。这个孩子并不是流水线上生产的机器,不应该因为不够标准就受到苛责。她仍然会难过,会愤怒,会不安,会失落,会感到不平——而除了那位心理医生,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理解她,于是她只能孤独的承受,再一个人想办法解决这一切。
更进一步地说,同理心,羞耻心,恐惧感,实际上是人类在社会化的过程中进化出的一种自我保护能力,就像痛觉是为了保护人身体远离进一步受损一样,这种情感是让人在大脑还没有判断出一切事情会导致的社会性风险之前就通过一种更加快速的预警阻止人去作死,以及帮助人去合作和沟通。而缺失了这种能力的女主,为了融入社会,实际上是比普通人更加艰难的,她必须所有事情都靠自己的大脑逻辑来判断,分析,评估风险——而但凡分析不够完整,就会让她作出异于常人的行为。
我总想着,倘若这位父亲能够真正的看到她的女儿,而不是用普通人的标准来框架她,坐下来,平静的接受他女儿就是很特殊这个事实,爱这个就是很特殊的女儿,然后在这个基础上,理性的告诉自己的孩子,什么事情做完会导致什么后果,某些行为应该用什么样程度的反应来应对,教会女儿如何更好的活着不要轻易作死,而不是简单粗暴的问为什么(就像女儿反问他的,you tell me),事情说不定不会走到结局那个地步。
通观整部电影,这位父亲看起来似乎非常爱他的女儿,然而实际上这种爱就像那两句亲亲和拥抱的对话一般毫无意义。他看不到女儿被前任保姆粗暴对待,看不到女儿对不公平的颁奖结果无法释怀,甚至看不到新来的保姆是如何居心叵测,甚至在女儿告诉他之后,他仍然能不当一回事的放保姆和女儿单独相处自己跑去约会。整整9年,他女儿从小长到大,他都看不到任何不正常,甚至别人都比他了解他的女儿——虽然那些陌生人并不会因此保护她。我不禁想问,他爱着的到底是谁?是他真正的女儿,还是那个不给他添乱的省心的小淑女?
在他眼里这个世界岁月静好,于是无法理解她女儿眼里的世界是如何充满危险,光怪陆离,难以理解。就如同女儿在湖边小屋手中的那本书,《局外人》,在女儿眼里,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呢?(甚至后面他也的确在犹豫要不要杀掉女儿,这对女儿来说也是一种事实上的危险,不管他的行动原因是否基于所谓的爱)。就像一个不慎掉进外星球的人类,只能模仿他们说话,模仿他们行动,伪装自己,保护自己,却始终无法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也许从陌生人的角度,这位父亲是一个不幸摊上邪童,然而却又对社会负责人的好人,哈,毕竟陌生人又不爱他的女儿,他们只想通过最简单快捷的方式消除不稳定元素罢了。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无疑是无能的,因为他不能为她解决任何事情,当遇到不能岁月静好的情况之后,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在恐惧和无能狂怒后,竟然最终只想到了解决他的女儿这种毁灭性方案。我不禁想,就算他的女儿基因上完全正常,真的就能如他所愿一直这么省心,淑女的长大成人吗?在这样的忽视下,就算长大,青春期一旦到来,所有的问题难道不会报复性的出现,用更加叛逆的方式回馈吗?到时他不还是不能解决吗?
当他女儿因为无法共情只能凭自己的逻辑判断,想要拼命活下去的时候,他竟然要以爱为名杀掉她?如果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那爱有什么意义?他的女儿九年都没有学到自然的与这个社会相处的方式,只能靠伪装保护自己,而他竟然还有脸说自己在保护她?
我得说我不同情这位父亲,因为他简直就像这个社会千万年对所谓的好父亲的一个缩影,被社会保护的高高在上,生活优渥,英俊善良,软弱无能,愚蠢,一旦事情向着自己不熟悉的方向发展,就想要毁灭一切。
可喜可贺,到最后,他也还是没有解决任何事情。
Ps:写完这篇评论后我为了补充细节又看了一遍,忽然产生了不同的想法,那就是我对这个女儿到底是不是生理上的怪物开始怀疑了。我有时候觉得女儿可能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恐惧心和羞耻感,她只是对这些表现的不像别的小孩那么明显。毕竟保姆威胁她上电椅那里的确是吓到她了的,而且小男孩被推下山之后,她的确也很惊慌不安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这一点如果说她是装的其实说不通,因为没有意义,反而会带来别人的怀疑),只不过由于她父亲的忽视,这些感情她全都压抑了,只表现出父亲需要的那种形象,这其实是小孩子的一种生存策略。关于基因上就反社会这种事,电影里其实并没有确切的给出证据,我觉得更像是导演设置的一个陷阱,好让观众和所有人简单粗暴的异化这个孩子,仿佛一旦不把这个孩子当成人,给与她一个生来就带有的原罪,消灭她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似的。从证据上来说,说不定隐藏的线索是这个小孩其实就是个正常人,因为说她不正常的是有偏见的老师,不理解她的父亲,还有根本就想驱逐她好雀占鸠巢的保姆,专业的精神科医生反而说她很正常。因为从事实来看,偷东西,撒谎,确实都是9岁小孩子必然经历的一个成长过程,而且小孩子对生命的看法就是很单纯的,对死亡的悲伤和同情其实才是后天训练出来的产物。比起以前的那部坏种,我觉得这一部与其说是一部惊悚恐怖片,到更像是一部披着恐怖皮的讽刺现实的电影。更加广泛深入的去分析的话,其实还能挖掘出更深层次的人性,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的种种问题,只不过我这里水平不够,就不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