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小剧集，人性大制作

——电视剧《暗房》观后

近日由爱奇艺独家播出的15集刑侦悬疑剧《暗房》，实现了此类剧作不小的突破。它由真实事件改编，聚焦社会热点事件“校园贷”，在叙事结构上双线推进，时空闪转穿插，剧情跌宕起伏，最难得的是，全剧揭示了丰富深广的人性内涵。刑侦剧多着眼于刑事案件的侦破过程，却鲜见案情的起因及过程的内里所包涵的巨大人性呈现。

我们先分析剧中校园贷的总头目江牧羽。

江牧羽，原名江羽，化名墨鱼，名曰“随时贷”的一个校园裸贷黑恶组织总头目。他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有一个小他15岁的妹妹丸子（江缌羽），他很疼爱这个自己唯一的妹妹，小的时候曾在半山腰救下顽皮的她，也曾为了保护贪玩的她后脑勺被重物砸中缝了几针。他智商很高，从上学开始学习成绩就一路名列前茅，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起初学的是师范专业，期望当一名教师，但为了养家，转专业到了能够挣更多钱的经济系会计专业，并改名江牧羽。大学毕业后，他很努力，作为精算师，是一家公司老板的助手，上司评价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人之初，性本善，如果没有妹妹的变故，江牧羽会是一个在设定的人生路上兄妹和乐、爱岗敬业的好公民。然而，惊雷一声平地起，在工作5年之后的一天，他一直宠溺、对其倾其所有的妹妹竟跟着杀人犯男友小飞跑了。其后三年，小飞用威胁、暴力手段挟持江缌羽，敲诈勒索他。出于对妹妹安全的考虑，他不敢报警，向自己的老板借了10万元给了小飞。对自己的妹妹，他没有一丝怀疑，三年间，只要触及到他妹妹，“没有几个人能吃得消”，任凭谁也说服不了他，动摇不了他，他坚信妹妹是被人胁迫——事实也确实如此——终有一天他会跟妹妹见面的。他第一年就还清了向老板的借款，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跳槽到更好的公司，但为了报恩他留在了老板身边。他勤谨细致，力求完美，用上司的话说就是：“他的完美从不邀功……可以说是不留痕迹地帮助大家高效轻松地完成任务，这种人，实在太少见了。”

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自己的妹妹。当小飞又一次敲诈他20万，并以江缌羽的裸体照片和生命相胁迫，这将江牧羽的世界彻底轰塌了。这一次，在上司的劝说下他报了警。在去赎回妹妹的路上，江牧羽忐忑惶恐的心可想而知，“车窗外零星的灯光就像是江牧羽心中的期望，他希望这些灯永远都不要熄灭”，但迎接他的却是妹妹被捆绑着已冰冷了的尸体。江牧羽崩溃了，他纯洁可爱的妹妹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的世界坠入了永远的黑暗，如果不是此时警察给了他一个笔记本的话。笔记本上妹妹记的日记，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击中了他：他在妹妹的日记里看到了她是怎么走过来的，她是怎么跟着小飞不愿回到他的身边。欺骗，全是欺骗！爱之深，责之切，他连妹妹的尸首也不认领了。他抹掉了眼泪，他要复仇！他的灵魂被魔鬼俘获了。他甚至隔三差五地往江缌羽的墓前送花——不是为了纪念、哀悼，相反，是为了提醒自己。他思考自己一路走来发生的一切，最后，他找到了原因——钱！一切都是因为“钱”！改掉自己喜欢的专业，因为钱；支教山村里那个叫林牧的小男孩能上学，因为钱；妹妹跟人跑了不回，死了，也是因为钱……。莎士比亚对钱的诅咒和感叹真对呀，“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钱是万恶之源，钱又是万能的神！但这时候，在他的眼里，钱只剩万能的神了。谁要阻止我拿钱，我就要亲眼看着他（她）死！给我曝光裸贷的尹月儿要死！就是移植了她心脏的人都要死！一切知情的要死！追查的警察更要死！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了，他的人性由此陷入了万劫不复的黑洞。

校园裸贷，是他想到的既能搞来钱又能报复一切像他妹妹那样贪恋钱、贪图安逸的少女的最好手段。他找到了林牧——那个他支教时连3块钱都掏不出来上学的家庭的孩子，因了他的资助上完学后现在已是城里一家宠物店的老板。因为钱，他抓牢了他，因为他认定了“一个连3块钱都掏不出来的家庭里的孩子，他该怎么追求自己向上的人生”。贪恋工作轻松工资又高的店员，一个像极了他妹妹的美貌少女梅洁（后来的梅姐），也不幸成为他的猎物。由此，一条由利用梅姐色诱银行行长放贷，主要面向大学女生拍一张裸照就可以高息贷款，到期还不上又介绍卖淫的黑色产业链就此诞生了。

这条黑色产业链不知绞杀了多少懵懂少女的青春梦，有的女孩甚至被逼得羞愤自杀了，但这并没有激起江牧羽哪怕一星点的人性闪光；相反，只有黑森森的魔鬼呲着白厉厉牙齿的狞笑。江牧羽，这个本来高智商的、勤勉亲人、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堕落到十恶不赦、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灵魂还有救吗？当警察江川把小飞受审时的录音放给他听：“她没有一天不想逃跑去找她哥……她疯了一样喊她哥的名字，不让她哥给我钱，她说会要了她哥的命……”，以证明他妹妹的日记是因被人掌控照写的，而不是她的真实想法时，江川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但，照进黑暗的这束闪光倏忽而灭。“不会的，她想要的只是钱”，控制金钱的欲望已彻底攫取了他控制了他，正像编剧在片尾前总结的那样：“欲望会将善良的人变成天使，也会将自私的人沦为恶魔。”在警察江川提供的罪犯小飞的审讯录音前，江牧羽无法拒绝她妹妹已经回头了的事实，在他的世界轰然一声土崩瓦解的同时，他努力让自己跳脱出来：“……没有证据，你能拿我怎么办？”恶魔之所以是恶魔，是因为他是拒绝被拯救的。灵魂救赎失败的背后是人性沦落的巨大悲剧，随着江牧羽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法律彰显了最后的正义。鲁迅说，悲剧是将那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江牧羽从疯狂报复始，这朵令人扼腕的恶之花，人性也沦落到最底层的对金钱的物欲的攫取。东野圭吾说：“世界上有两个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江牧羽这一人性沦落过程塑造丰满的典型，留给观众的是唏嘘之余深长思之的叹惋。

跟江牧羽相对的是尹月儿、季少恒，一对人性精神层面正气的化身。

尹月儿一出场是一个毛毛糙糙的理想主义者，简单，直率，热情，善良，勇敢，做事坚持到底，富有正义感。

她是繁星杂志社的一名娱乐组记者，一次次打调岗报告申请调到社会调查组，但屡遭上司琳达刁难，当有一次为实习生小鱼在上司面前仗义执言后，同事夸她真牛并劝他“你这么跟她对着来，不怕她再把你的调岗请求打回来啊”时，她回答：“她就是打回来100次我也要接着调！社会调查组才是我的追求！那才是记者！”面对着同是娱乐组的记者同事们，她像是在背台词，这是一句多么虽有坚持却又居高临下旁若无人的答话！当话赶话赶到琳达要她写一篇关于季少恒恋情的稿子时，她不知是坑径直连夜完稿竟被无底线的琳达偷发到微博上，且被指名道姓说成她就是季少恒的女朋友，险些酿成诉讼事件。在气冲冲奔到琳达办公室愤而提出辞职，琳达把一份批准她调岗申请的审批报告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登时“发出了尖锐的欢呼声”，琳达都嫌弃得捂住了耳朵。她转身就忘了刚才的气愤难当而抱住琳达的手千恩万谢。琳达说公司决定再给她配个摄影师让她一会儿下去面试应聘者，恰好此时季少恒打来电话，人家本是要跟她解决微博恋情事件的，她却想当然地就把季少恒当做了应聘摄影师的。

不谙职场潜规则的理想主义者生存空间是很小的吧？这大约也是编剧给她起名谐音“隐约”的缘由吧。

生活中的尹月儿却真实，直率，阳光，不像“月(亮)儿”，倒像太阳的光温暖着周围的人，自己也随着生活的脚步一步步走进了与季少恒的爱情。她会为别人的痛苦而痛苦，为别人的成功而高兴，她会帮助身边素不相识的人，同事，闺蜜……。在EV商场，为了帮同事季少恒给他外婆挑选礼物，她带着季少恒一路穿梭，而当事人季少恒则只有跟在她身后做一个旋转的陀螺的份。经过反复比对千挑万选，她替季少恒选中了一款物美价廉且容得下他为外婆洗脚空间的足浴盆。设身处地想别人所未想，令季少恒惊讶不迭。特别是尹月儿说：“再好的足浴盆，也比不过你帮她洗过一次脚的感动，她想要的其实就是你在她身边多陪陪她。”这句话深深戳中了季少恒一颗童年孤独过来的心。如果说此前发生的微博误会、摄影师误会，令初次见面的季少恒还觉得她“像一团迷雾”捉摸不透；那么，等他想到被录用为摄影师之后，她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物，特别是此刻给外婆选洗浴盆的前前后后时，售货员的一句“您有这样善良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有福气”，令季少恒的脸颊突然红起来了。恋情起始于好奇，升温于温暖，碰撞于共情，此时的温暖和售货员的误会成为他对尹月儿爱情的触发点。只不过，这时还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这时候，神经大条的尹月儿，心中还压根没动那根弦。游乐场一游让他的爱恋加温。听了季少恒孤独的童年经历，尹月儿出手了，她要带他找回童年之旅，她要疗治他心灵的创伤。她带着季少恒玩起了儿童项目旋转木马……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雨中的奔跑，季少恒被浇了个酣畅淋漓，他体会到了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兴奋，懂得了生活的味道。他想向尹月儿表白，但，又是一次一厢情愿。直到繁星杂志社晚宴上，季少恒第一次以摄影师Wayne的身份在尹月儿意中人的话题中问“你看我怎么样”时，尹月儿心中才第一次被触及到这个问题，脸色不禁有些绯红。季少恒化身摄影师Wayne，风度翩翩，化危机于无形，令尹月儿满眼崇拜，此刻对季少恒才暗生情愫。之后半个月的两地相隔，生活细节的分享，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半月后地铁站口的接站，季少恒公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二人正式建立了恋爱关系。海边散步，两人关系迅速升温。可是，此时死神也一步步靠近了她。

美术馆里闺蜜苏雅说尹月儿不用为钱发愁幸福得让人嫉妒的一番话，促使尹月儿更进一步地思考生活，激起了她作为一个社会新闻记者更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这是剧中尹月儿性格进一步的发展，真率之外增添了深沉的成分。手机上未知号码发来的闺蜜苏雅的贷款裸照是个刺激点，尹月儿没有半点犹豫挺枪上阵。她搜索到了“随时贷”，网上曝出的那些裸贷引出的触目惊心的新闻深深刺疼了她，她化名“李馨”深入虎穴一探究竟。她甚至愿意接受裸贷当事人罗素素的要挟自掏腰包以采访到事实真相，并对其苦口婆心地劝说，关怀备至。上司琳达劝她放弃：“这种社会调查新闻，会给你惹来多少麻烦啊！”她义无反顾：“也许吧。但是我相信可以帮助很多很多误入歧途的女孩！比起我自己，她们的青春年华更重要！”“我在乎的是新闻真正的社会价值！我是名记者，这是我的责任！”她拒绝了男朋友的帮助，拒绝了上司的规劝，在她的潜意识里，也许没有想到黑恶势力是如此的凶残，他们不仅要铲除她，她所永远也不知道的是，他们连她移植给别人的心脏也要连根拔除！但即使想到了，她也仍然会这样做，社会价值至上，责任至上，她把别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以至于琳达说她“你太天真”。这是自私自利的琳达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理想主义者，才有置自己生死于度外坚持正义、曝光黑恶的底气和勇气。黑恶势力杀死了她，但中国，从来不缺尹月儿。这是信仰的力量，是至高的人性。鲁迅先生给过他们极高的褒扬，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再说季少恒。季少恒，母亲早逝，父亲奔忙又顾不上他，跟着外婆一路走过了孤独寂寞的童年，成为five集团CEO后坚守商业道德，同声相应，与坚持新闻理想的尹月儿走近；个性互补，因孤独的童年基因又为热情阳光的尹月儿所吸引，游乐园尹月儿为他找回童年之旅，添补了他温暖的人生况味，至繁星杂志社晚宴触动了尹月儿少女情愫之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从一路被吸引到主动求爱，可以说经历了精神逆成长的过程，所以他对尹月儿的爱情是至真至深的。但命运对他太残酷了，爱情开始即是终结，因而无论复仇之路多么艰难，哪怕被打得失忆了，他也仅凭着照片墙上的图片和文字提示为尹月儿复仇，矢志不渝，一往无前，一追到底。他对尹月儿，因人格欣赏而走近，因性格互补而温暖，及至后来两人因相互欣赏而走到一起，为时虽短，爱之弥坚。编剧对这一为爱复仇、为正义复仇形象的塑造，因对人性把握之深故而令人可信可叹。

同样是为爱复仇，江牧羽选择了造恶，季少恒选择了除恶，一邪一正，人性在对比中开凿之深愈显得力透纸背发人深省，剧作也以人性的展示这一文学表现永恒的主题而超越了一般刑侦剧达到了新的高度。

除了主要角色，剧中各色小人物也都有不同层次的人性表现。尹月儿的上司琳达，一个精于算计，自私自利，时刻做着嫁入豪门梦的善妒之妇，在尹月儿被害一年之中，心中一星不死的善念一直让她纠结难安。孤儿苏雅，尹月儿的闺蜜，裸贷的受害者，攥着国立巴黎美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交不起学费，自尊自立的她被迫走进了“随时贷”的大门，尹月儿被害后，她发誓要给闺蜜报仇，冒着巨大风险接近、利用安子对她的爱恋刺探情报，暗中帮助警察，指示着失忆的季少恒，最后达成所愿。梅姐（梅洁），因好逸恶劳的人性弱点被江牧羽利用从而身不由己地成为黑恶组织的一员。在这个人物身上，鲜明地体现着人性的弱点被利用后向恶的一面和本性中向善的一面的复杂缠斗。相貌姣好、贪图享乐被江牧羽利用来报复像他妹妹一样的少女，同时当作色诱蔡行长向银行贷款的摇钱树。对此，她无奈，但也不会选择报警。她是裸贷黑恶组织的帮凶，但也会义愤于刘萌萌这样的对男朋友不忠的裸贷少女，而宁愿介绍她去甜心宾馆卖淫；她尽力地保护苏雅免收伤害；她暗中保护罗素素以帮助复仇的季少恒，因为只有罗素素知道尹月儿被害的真相；她相信爱情，在脚踝上纹上匕首图案以永远记住韩言对自己的真情。难怪苏雅会疑惑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感觉你真的好像个演员，是穿梭在各种角色和身份之中的演员。”她很明确自己就是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但有份骨子里的小善良，这份善良会让她在明白了自己面临的绝境后爆发出空前的义勇：她把季少恒推出车外，然后自己跟林牧坠崖同归于尽，放射出生命最后一抹闪光。就连只在剧中露一下脸的角色，编剧也赋予了充满烟火味的人性内涵。比如一个大学保安耻于与身边的同类为伍：“但俺跟赵平可不是同一类人啊，俺是在大学里当保安，整天受文化熏陶——”。季少恒拿着墨鱼照片到墨鱼家乡探问墨鱼出身，一刚打完游戏的村民开口先要钱：“我看您也是体面人，您说，我们跟您聊这些事，怎么也得个大半天时间，您看是不是该给我们些（钱）……”

还有个小角色要特别提及，她就是罗素素。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满足虚荣的面子，她需要钱；为了钱，她会去站台打工，她会明知危险也要裸贷，听到可以跟尹月儿提供裸贷信息换到钱，她无视尹月儿对她的关爱加码要挟恶语相向。人性本善？本恶？连孔子都没有信心说出来，只能说人性是不可考验的。有了钱，一时满足了衣食口腹之欲，又可以让这个对爱低到尘埃里去的罗素素支撑男朋友打游戏以满足她虚幻的爱的需要。安全的需要可以让她把脸埋在枕头里不理警察的调查，而宁愿跟黑社会合作。只有她目睹耳闻了尹月儿被害的经过，这一点是梅姐吓唬要把她交给黑恶组织才从她口里套出来的，从而保护了她。警察江川把她带到季少恒的病房，季少恒对尹月儿爱情的执着感召了她，在确认没有性命之虞后她才配合了警方。她的最后露面是在大学校园里，此时的罗素素已经满面春光精神焕发，又有了新的男朋友，开始了正常的生活了。马斯洛在代表作《动机与人格》中，将人的需要归纳为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爱与归属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这样一个由低到高依次递进的体系。从低级到高级，旧需要满足和新需要产生的过程是有因果关系、呈交迭发展的模式。剧作奉献了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小人物教科书式的人性范本。

全剧向着精粹一路打造，短剧集却容纳了极致又丰富的人性，结构布局功不可没，很好地诠释了艺术作品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剧情波澜起伏高潮迭起，结局尤其出人意表，元凶自杀的背后，真凶竟然是警察江川楼下小卖店的“老李”，金蝉脱壳的江牧羽闲适地在他曾经支教的边地世外桃源般地“为人师表”，他说：“师生关系是最和谐的共存。”这是在实现他早年的夙愿，还是想培养又一个他掘金链条上的棋子林牧？卒章显志，这是让观众剧末对人性的又一次思考。

本剧的爱情设计也可见编剧结构剪裁的妙手功力。不同一般剧作那种戏不够情来凑，相反，编剧于此绝不滥情发挥，爱情设计在剧中仅是一个引子，但又是剧情必不可少的关键环节——如果打造不出这样的硬核，后文男主的矢志复仇就缺少了可信的依托。季少恒和尹月儿的爱情甫一开始即随着尹月儿的被害而告终结，期间的发展元素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又要打造至情至性，这绝非易事，此间显示了编剧世事人生的非凡洞察力。

美中不足的是，剧情双线推进中，时空闪转过频，如果不是反复观看，观众一时难以理出前因后果，这样势必无法雅俗共赏，影响了收视率，影响了传播。

剧情的凝练精粹还体现在言简义丰的语言运用上。如人物对白。尹月儿：“所有的东西我都喜欢白色，因为白色总是在等待……”当江川跟张扬说发现自己移植的心脏是尹月儿的以后，“疼痛来自心跳”：“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指引我，让我不断靠近真相。我好像能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一个炸油条的小贩：“这油条啊，不受煎熬就不会成熟，总受煎熬就变成老油条了。”又如每集结尾前的字幕语有的是很隽永的。第二集：“在思想同行为之间存在着明显的严格的界限，像刀刃一样，罪犯，这是那种越过了这条界限的人。”第七集：“生活本就是一团垃圾，第二天，我们也必须得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在桌子上铺展、熨平，继续书写，以此往复。生活很垃圾，我们依然甘之如饴。”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这可以看作“垃圾版”的罗曼罗兰英雄主义了。

期待着剧作者的下一部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