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戏剧的发生要有原始动机一样,白松露是纪录片《松露猎人》的题眼。这一题材,就国内观众的接受度而言不算讨喜,白松露作为西餐的上等佐料,国内并无切实的使用语境;与此同时,受电影媒介特性的影响,观众亦无法身临其近白松露的真实气味,某种程度上也弱化了白松露的叙事功能。但在这部84分钟的小体量纪录片中,借助导演对素材精巧的组接,观众依旧能从中感悟到创作者的一些思考。
松露与鱼子酱、鹅肝被欧洲人称为“世界三大珍肴”,由于无法人工培育,松露每年的产量极少。“揭示”作为纪录片的重要属性之一,如何获得珍贵的白松露则成为主要的叙事动力。在呈现其苛刻的生长环境中,导演特地安排了两次非叙事性的“狗眼视角”(Dog POV shot),以充分调动观众的视觉去真切体会丛林深处猎人挖掘白松露的艰辛,和使用的关键性“工具”——狗。在狗的主观镜头中,观众可以跟随它的上蹿下跳和漫无目的视线体验在丛林深处的找寻过程。人类视觉的极限在银幕前得以放大,但导演始终明白,这种形式大过叙事功用的影像技巧只可用以点睛,无法贯穿全片。
脱胎于用纪录片形式去记录无限真实的影像表达,观众很容易就能发现导演在剪辑中的“刻意”与“精心”。我们有感于游走在猎人和食客的买方中介充满戏剧性的对话、在会场用极富仪式感的形式展示高品质白松露;也感叹于食客在品尝“得来不易”的白松露热奶酪煎蛋时无限外放的歌剧背景音效,听出与丛林深处的鸟鸣虫声二者在有关阶层隐喻的弦外之音。无可厚非,这些伪记录的情节编排,能更为有效的服务于导演整体想要表达的主旨核心,即在愈发现代化的所谓的高品质生活中,对于原生态生活的回归与想象。
跟随几组老人的情节段落,观众可以看到更为广阔又细密的生活洞察:为狗洗礼、过生日、洗澡、治病……影片用大篇幅呈现了老人与狗亲近大自然的情节,导演无意对人类的贪婪做出明确的道德评判,包括一个坐在打字机前的老人在镜头前试图控诉都是浅尝辄止;对于狗被恶性竞争者制造的毒饵毒死也未深入探讨予以呈现。
在流动的日常生活的呈现中,观众跟随这群老人们一起对时间的感知力产生顿感,看卡尔洛一家洗西红柿、倾倒葡萄、削马丹梨的果皮。松露于他们而言,似乎只是用以维持日常生存的谋生途径之一:“我喜欢挖到松露的感觉” “猫头鹰的叫声只能在森林里听到”。正如87岁的松露猎人用调皮的语调反诘妻子“万一生活才刚开始呢”一样,影片的结尾处,老人用蹒跚的步态跳窗与爱犬出逃森林深处,更像是导演对抗现代化进程的一次浪漫且温情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