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古怪的是,《罗马》多次让我想起鲁迅,尤其是Cleo和孩子们共处的那些温馨场景。当鲁迅写阿长时,他写的正是少爷与奶妈/女佣间的温情;而当他写另一个女佣祥林嫂时,他写的是她的陷落及最终的死亡。可以将她们视作同一个类型的正反面,而鲁迅则是那个在回忆中、在“历史中间物”的幽暗意识中感激或忏悔着的主人阶级的少爷。回到《罗马》,当我们说它采取的是Cleo的视点时,这当然再正确不过了;但一旦将作者与文本的关系纳入考量,我们会意识这是一段自2018年回溯1970-1年的记忆。阿卡索暗藏玄机,将与Cleo最亲近的小男孩设置为一个可以“回忆未来“的人——他甚至有些过于急切,让这样的场景出现了两次。什么样的人才拥有”回忆未来“的能力呢?——阿方索自己。所以当小男孩说自己在年老时经历的恐怖的飞行经历时,他说的是阿卡索自己的历史意识——从始至终,只有他在回忆,也就只有他能将1970年代至今的历史感受为恐怖和邪恶。不妨这么说,摄影机呈现的视点认同是Cleo,而导演自身的位置被怪异地安放在了小男孩身上。
当历史来到2018的十字路口,世界每时每刻都似乎在孕育着更加惊人的动荡不安,我们看到了两部具有史诗野心的影片。但我并不喜欢《幸福的拉扎罗》,本质上的神话性使它沦为孱弱而虚幻的哲学背书;《罗马》不同,它是一则寓言——全球化发展到“帝国”阶段的墨西哥寓言。我对历史表征一向挑剔,而阿方索令人惊喜的地方首先在于他相当精准地回到了1970年代。1970年代,是奈格里和哈特认为资本主义/全球化由“帝国主义”阶段转向“帝国”阶段的关键期,是资本脱域和非物质生产(情感经济)开始踏上其吞并八荒征程的起点。它还以各种版本的1968(法国、日本、捷克,美国稍后的反文化运动)为症候。现在阿方索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墨西哥版本:一个由电影(《虎口脱险》、《蓝烟火》)、电视、日本武术构成日常性的版本。对我来说,全片最佳出现在那场郊外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