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再见,南国》20周年:前无通路后无归途

时间:2021/11/26 23:48:37 阅读: 0
1995年,因出演《好男好女》,高捷、伊能静与林强三人跟随侯孝贤去到戛纳。高捷大哥风范十足,成天管着伊能静与林强两位晚辈。他信风水,在台湾算命,属木,被算命师告知要穿绿衣服,于是那时的高捷连眼镜都买绿色的。林强那时恰逢年少轻狂时,大多数衣服都是鲜红鲜红的。高、林二人走在一起,是道别样的风景。侯孝贤将一切看在眼里,觉得这三位的关系极为微妙、有趣——侯孝贤的电影母题,基本就是野性与迷惘的生命个体,于大环境下捕获迷惘与野性。他的电影人物都是边缘人与小人物,说得不好听,就是社会的渣滓,他们整天游荡在大街上无所事事,但却又那么充满生命力地存在着。高、林二人组成的那幅画面,让侯孝贤迅速做出了决定:拍《南国再见,南国》。

[摘要]《南国再见,南国》中的台湾,无数盏灯熄灭,又有无数盏灯亮起。从封闭到开放,从旧世界向新世界行径中的真实的台湾,尽是荒谬。

《南国再见,南国》20周年:前无通路后无归途

腾讯娱乐专稿(文/扎瓦多尼 编辑/端梧)

在《南国再见,南国》(1996)之前,侯孝贤的多数电影都关于历史与记忆。那些怀旧、浪漫甚至具有史诗气质的电影(《悲情城市》《戏梦人生》《好男好女》),令侯孝贤感到满足,但疲惫,他因此渐渐萌发了拍摄一部“现代感”十足的电影的想法。

1995年,因出演《好男好女》,高捷、伊能静与林强三人跟随侯孝贤去到戛纳。高捷大哥风范十足,成天管着伊能静与林强两位晚辈。他信风水,在台湾算命,属木,被算命师告知要穿绿衣服,于是那时的高捷连眼镜都买绿色的。林强那时恰逢年少轻狂时,大多数衣服都是鲜红鲜红的。高、林二人走在一起,是道别样的风景。侯孝贤将一切看在眼里,觉得这三位的关系极为微妙、有趣——侯孝贤的电影母题,基本就是野性与迷惘的生命个体,于大环境下捕获迷惘与野性。他的电影人物都是边缘人与小人物,说得不好听,就是社会的渣滓,他们整天游荡在大街上无所事事,但却又那么充满生命力地存在着。高、林二人组成的那幅画面,让侯孝贤迅速做出了决定:拍《南国再见,南国》。

《南国再见,南国》20周年:前无通路后无归途

高捷、伊能静与林强

所以,你能在电影里看见渴望断绝与黑帮关系,但不知该做些什么的小高(高捷饰);心浮气躁、像只无头苍蝇的扁头(林强饰)与他每天都像磕了药一样,精神不太正常的女友小麻花(伊能静饰),他们被侯孝贤放置于90年代经济衰退但物欲横流的台湾社会中,他们迷失在时代洪流里,前无通路,后无归途,并陷入了多重困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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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间的火车

意象:火车与新世界

侯孝贤的许多电影,都是在火车上开始的,《恋恋风尘》是,《南国再见,南国》也是,且都是归途列车,这是导演对故土的留恋。“移动”这个主题在侯孝贤电影里极为重要,尤其是从城市至乡村,从异乡至故乡,火车是连接着主人公们所处世界的重要道具。侯孝贤自己承认,因台湾资源有限,人口密度大,所以人们本能地会向外看。火车在他电影中频繁出现,直接表达了人物们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悲情城市》中,林文清(梁朝伟饰)与妻儿在月台上等火车,但火车停靠月台后,他们站着不动——他们已无处可逃,不知该何去何从,他们无法回到大陆,即便跑进台湾的深山里躲起来,最终也会被找到。《南国再见,南国》中的人物们,有着与林文清相同的境遇。影片伊始,三位主角站在火车上,随着火车的运行而晃动,幅度很大,车轮摩擦铁轨发出的声音,在最初便为主人公们躁动的内心定下了节奏,也为整部电影,定下了狼奔豕突的基调——我们都能感觉到,世界将被改变,但我们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我们会面临什么,并因此变成什么样。火车的行径,代表着对旧世界的背离,也预示着人物们必将脱离故土,投入时代的洪流中。

《南国再见,南国》20周年:前无通路后无归途

侯孝贤的火车,是时光机器,连接着新旧两个世界,也连接着欲望与乡愁。疲惫的旅人,穿梭在它们之间,无法得到满足与愉悦,始终是忧心忡忡的。旧世界已不复存在,或者说,无法回去,新世界又诡异、虚幻得令人不安。

片名《南国再见,南国》的字幕打出时,是绿色的,如果你读一读这个片名,读到第二个南国,那是一份呢喃般的惋惜。南国,大可理解为旧世界。侯孝贤惋惜那份群落里的团结,惋惜那份看上去毫无逻辑的,鲁莽的传统,甚至惋惜它的瑕疵。对正在消失的,老一辈保守的家庭观与无私,他是哀叹的。他怀念家乡的绿色,草木、河岸,所以,他甚至用了绿色的滤镜来表现城市新世界的影像——将新世界拍成旧世界的样子——他知道旧世界的转瞬即逝是必然的,但他可以不喜欢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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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帮的生活混乱不堪

镜头:平静与混乱

《南国再见,南国》中的镜头语言颇为考究,那段著名的骑摩托上山的长镜头,酷炫的同时,又有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流动诗意:没有尽头的山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台南草木。扁头嚼着槟榔,骑摩托载着小麻花;小高骑着另一辆垫后。这个长镜头始终被侯孝贤的影迷们津津乐道,也已被后辈模仿、致敬。毕赣执导的《路边野餐》里,就有一段一模一样的骑摩托上山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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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孝贤的镜头以舒缓平静著称,但生活的波澜却在底下暗涌。《南国再见,南国》中,有一场连接了咖啡厅与桌球室的群戏,侯孝贤用了精妙的场面调度,使这场戏带出了世事无常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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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患与新难在一个镜头里揭示

高捷饰演的小高与弟兄们正打牌、聊天,一位访客来找他,镜头于是从牌桌处,摇至了左侧的咖啡桌。林强饰演的扁头在镜头深处的桌球室玩,电话响了,他将电话交给小高,于是小高又走至镜头更左侧的桌球室接电话,得知麻花出了状况。

接完电话镜头跟着他摇回来,小高的黑帮同伙正接替他与访客攀谈。原来,访客在台湾借了黑帮的高利贷,在大陆做生意全部赔掉,黑帮大哥发飙,访客冲着画外不露脸不作声的小高求助,大哥吼道“小高说不了话了,我在这说话呢!”

这是个略微繁复的场面调度,同时讲述了两件事情——旧患与新难,人物的处境可想而知。

侯孝贤向来喜欢固定着的远景镜头,并时常对自己的摄影师说,远一点,再远一点。这段非典型性侯孝贤式的场面调度,通过重叠的对白效果与来往不同性格的人群的近乎于真实的脏口表演,带出了那时台湾社会的混乱与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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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趾高气扬,实则走投无路

随后,阿扁的财产被亲戚瓜分,堂兄为赖账竟找来刑警殴打兄弟;小高只想开个餐厅,却不得不求爹爹拜奶奶,过五关斩六将,到最后一无所获——父亲过世,女人离去。

接着,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出现了最令人拍案叫绝的一个细节:小高开着车,载着扁头从台北一路向南行驶,行至田间小路上,车一个猛子扎进了田埂下。侯孝贤用了一个远景镜头,天刚破晓,朝霞将其染成了玫瑰红色。扁头从车里爬出,对小高喊:“哥。哥。”我们无从得知小高的生死,此时,远处的一排路灯,恰好同时熄灭了。影片结束。

《南国再见,南国》20周年:前无通路后无归途

该片的摄影指导李屏宾表示,任何影片中的细节,都可以是荒谬的一种。不起眼的路灯熄灭,这很可能是偶然的,但也不排除是侯孝贤与摄影指导李屏宾故意设计的。《南国再见,南国》中的台湾,无数盏灯熄灭,又有无数盏灯亮起。从封闭到开放,从旧世界向新世界行径中的真实的台湾,尽是荒谬——一个曾呼风唤雨的黑帮分子金盆洗手只想当个厨师,而貌不惊人的糟老头子竟然就是黑帮大佬,警察与黑道永远脱不开干系。

北国霓虹闪烁,人情冷漠;南国家族封闭,已无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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